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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夫尼一时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醒悟过来后,立即在纸上飞快地记录下弗雷德里克的即兴弹奏的曲调。

  第二天,尼古拉开始帮助抄录乐谱,有时还对瑞夫尼做一个不可思议的得意手势。

  两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转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弗雷德里克自己会记录即兴弹奏的曲调,在五线谱上仔细地描上一个个会跳跃的小蝌蚪音符。

  经常出入上流社会客厅里的瑞夫尼与阔太太们谈话时,总是把弗雷德里克的天赋渲染一番,立即引起“啧啧”的一片惊叹声。

  经许多达官贵人的盛情邀请,弗雷德里克经常去贵族家里演奏。在这珠光宝气、仪态雍容的氛围里,他渐渐习惯了彬彬有礼地待人接物的方式。

  上流社会的沙龙氛围,这不能不影响了弗雷德里克心理的早期发育,并延伸在他今后钢琴演奏的风格里。

  对于弗雷德里克的前途,尼古拉父母曾动摇过,还设想他能当个将军,或者是上校也行,因为钢琴的音阶并非是通往名利地位的理想梯子。

  尼古拉所知道的音乐家中能穿上不带补丁服装的仅仅是个别的,他不愿让自己过去的清贫生活阴影再次笼罩在儿子的身上。

  但是弗雷德里克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闪耀着惊人的美丽光芒,这不得不使尼古拉父母顺从了儿子对音乐的追求,并给予全力支持。

  如果尼古拉教授在上课时,做出一些令人惊讶不已的动作,教室里的学生们就会明白教授的儿子今晚上一定有一场重要的演出。

  “嘘——”尼古拉教授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教室里一切声音都被禁止了。

  他离开讲台,打开窗子,微闭着眼睛,静心聆听。阳光下的空气里隐隐响起了钢琴乐声,那是从邻近的教员楼房里传出的。

  一分钟,两分钟……有的同学鼻子痒得难受,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引起了一场轻轻嬉笑声的骚动。

  尼古拉教授并没有责怪之意,反而露出请学生们谅解的笑容。

  1818年2月24日,弗雷德里克8岁生日刚过两天,他第一次应聘公开演出。

  《华沙报》事先登出了这次慈善音乐会的广告,弗雷德里克的名字排在名单的最后,被误拼为“肖宾”,节目单上的曲目是由瑞夫尼认真选定的。

  举办音乐会的那天晚上,克拉科夫教区的拉德齐威尔宫(以后经过重建,曾是波兰部长会议主席团的所在地)里来了许多有名望的人士,这与音乐会的组办者札莫雅斯卡伯爵夫人担任主席的贵族夫人委员会有关。

  被称为音乐之城华沙的听众几乎都有上帝赐给的“音乐耳朵”,音乐会上女歌手的漂亮脸蛋和有些怯场的业余男歌手的噪音,都会在挑剔的听众中引起某种眼神或手势的无声反映。

  几位音乐评论家显然有些不大满意今晚上音乐会的质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这时舞台上出现了穿着长裙的太太,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

  听众们报以宽容的掌声和善意的笑声。

  “可怜的孩子,灵巧的手指头,却无法使我感到同情。”一位评论家抱怨地对同行说。

  后面的听众却激起了极大的好奇心,要求评论家立即闭上嘴。

  小男孩穿着深色金丝绒上装,短裤配着齐膝高的白色长袜,那高高的白衣领吞没了小男孩的细细脖子。

  他把两只小手放在琴键上,对台下的母亲笑了一笑,熟练地弹出了第一个和弦之音。

  一位胖太太显然想换个舒服的姿式,裙子发出了沙沙的声音,立即遭到了周围邻座听众无声的抗议。

  小男孩弹奏的是当时很走红的捷克作曲家沃依切赫·吉洛维茨创作的钢琴协奏曲,这对于在座的评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然而让人们吃惊的是小男孩的手指像着魔似的,竟然抓住了作曲家的灵魂。

  小男孩在诉说着自己的天赋感觉,证明自己对乐曲的理解是正确的,包括每个小小的休止符。

  当小男孩跳下显得有些高的琴凳,很有礼貌鞠躬时,舞台下却是难忍的几秒钟宁静,突然听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是真正的音乐,不可思议。”原先抱怨的评论家在人群中挤过去,向尼古拉教授鞠了一躬,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这时无数热情的双手伸向尼古拉教授,他不知所措地连连向周围的人们鞠躬致谢。

  弗雷德里克也被围住了,他的小脑袋不时地被一双双洒上香水的软软手掌抚摸着。最后他忍受不住了,勉强地躲过了一位伯爵夫人肥胖的手掌。

  在坐马车回家的路上,弗雷德里克悄悄地告诉母亲,他喜欢刚才演出时穿的宽大白衣领,随后在母亲的膝盖上睡着了。

  第二天,弗雷德里克的名字被“莫扎特第二”、“神童”、“天才”等漂亮词语重重堆砌,传遍了全城音乐爱好者的耳朵。

  弗雷德里克也成为好心的贵族太太精心打扮的对象,并把邀请他到家里来演奏看作是一种时髦的享受。

  尼古拉夫妇却已在担心儿子的苍白脸色,“他会累坏的。”

  不久尼古拉教授所在的华沙中学搬到了克拉科夫教区内,整修一新的卡西米尔宫大院成了肖邦夫妇一家和中学校长林德(他以后编纂了被奉为圭臬的波兰语大辞典)等人的新居。

  弗雷德里克与露德维卡成了要好的姐弟俩,下面两个妹妹伊扎贝尔卡(1811—1881)和小一岁的埃米尔卡(1812—1827)则喜欢粘在一起。

  家里四个孩子吵吵嚷嚷,也是一种家庭乐趣,不过尼古拉父母还是喜欢听孩子们唱歌、朗诵、猜谜、作诗和编故事,尽力让孩子们发挥自己的丰富想象力,激发创造性的智慧,哪怕是幼稚的萌芽。

  6岁多的弗雷德里克曾用波兰语写了一首小诗,并在诗稿上方两边画了许多桂树叶子,组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形装饰,以此纪念父亲的命名日。

  每逢星期四和星期日,尼古拉夫妇就邀请朋友和同事们来新居作客,在尽情弹唱中度过美好的夜晚。

  随着家里的寄宿学生增多,尼古拉特地请了一位老师来监督学生和孩子们的功课,朱丝蒂娜也有了一位管家帮助料理家务。

  日常生活开支不断增长,尼古拉教授只好在军事学校又兼了一门课。弗雷德里克也常常听到父亲的忠告:节省点花钱。

  卡西米尔宫的后花园是弗雷德里克和同龄孩子们最向往的玩耍地方,每当焦急的父母呼喊自己孩子的名字时,往往遭到了失败。孩子们的游戏有时被粗暴地打断了,那是来接弗雷德里克的带有贵族纹记华丽的马车。

  1818年秋,弗雷德里克突然出现在父亲教授的班级上,他作为一名特殊的学生迎接一位特殊的高贵客人——俄国沙皇皇后玛丽亚·特奥多罗芙娜,她是亚历山大一世(兼任波兰国王)和大公爵康斯坦丁(波兰军队的总司令)的母亲。

  皇后参观了华沙主要的文化中心,这所颇有名气的华沙公立学校也排上了她的日程表。

  前呼后拥的皇后马车终于驶进了学校的大门,在异常紧张和压抑的气氛中,弗雷德里克用法语朗诵了一首诗,并呈上早已准备好的两首波洛奈兹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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