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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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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维克多听说,夏多布里昂先生被任为驻柏林大使的时候,心头是不禁觉得高兴的。他跑去祝贺他,并且道别。 “怎么,道别?”大使先生说。“不,你要跟我一块去。” 维克多两眼睁得挺大。 “一块去,”在使重复说。“我没有得你的同意,就把你放在大使馆随员里面了,我要带你一块去。” 维克多真诚地谢他的盛意,但是说他不能丢下老母。 “就不过为了你母亲么?”夏多布里昂先生微笑着问。“行,我不勉强你。但是,这事不能实现,我很遗憾;否则,对于我们两人都是体面的。” 这时夏多布里昂太太进来了。直到此刻,她没有表示,她是认识维克多的;因此,维克多深为吃惊,看见她口含微笑地向他走过来。 “雨果先生,”她说。“你别走。我要请你帮我做一件好事。我为救济穷苦的老教士办了一个疗养院。这疗养院很费钱,我的力量不够。因此,我又办了一个巧克力糖厂。我的巧克力比较贵一点,但是味道很不差,请你买一磅,怎么样?” 维克多看了夏多布太太先前那派头,心里颇介怀,这时想借机在她面前摆一摆阔。 “太太,我来三磅吧。” 阔是摆着了,但是维克多这天口袋里已一文不名了。 乐善好施的不只是夏多布里昂太太一人。在夏多布里昂先生书房里的壁炉上永远放着一叠五法郎一块的硬币;他的仆人时刻走进来,交给他一些信,一些乞丐、或真或假的亡命客、旺代保王党、圣路易骑士等人的讨钱的信,他嘴里嘟囔着,随手在壁炉上拿些钱,包在信纸里,交给仆人送出去。 乔治·桑在她的生活史里说起,有许多乞丐专向著名的作家进攻。如果不设法禁止,简直要流为一种剥削。许多人都参加在里面活动,有穷人、骗子,有穿着破衣烂裤的穷鬼,也有衣衫入时的妇女,而且并不一定象夏多布里昂太太似的,嘴上含着微笑。有一次,一个圣热尔曼区的慈善捐款人用这样一种口气向维克多劝捐,维克多给她答复: 这里是你的二十法郎,伯爵夫人, 虽然,一个人不懂礼貌, 说真话,便已经是 违犯了慈善的真谛。 夏多布里昂先生给人钱是不计数的,象他自己花钱一样。钱到他手便象水一样泻掉了。他到布拉格见逃亡在外的查理十世,查理十世问他有多少财产。 “我穷得象只耗子,”他说,“我同夏多布里昂太太养的那些穷人胡乱地生活在一起。” “呵,可不能长此下去呵,”查理十世说:“看看,夏多布里昂,你要多少才能称富足呢?” “陛下,这只会叫你白费用心计。你早上赏我四百万,晚上就一个子儿没有了。” 对金钱的如此蔑视甚为可贵,却有一点坏处,这叫我们伟大的作家逃不脱高利贷的魔掌,生活节俭里面包孕着不依靠和自尊。曾给钱他花过的人自以为有权干涉他的政见。有时,他在众议院发表了一篇演说,或在报上发表了一篇论文之后,第二天便有人跑到他家里大肆咆哮,以他的高傲,也只好忍受。由于经济拮据,他的晚年益见困顿,甚至不得不预先出卖他的《墓外回忆录》,把自己的尸首押钱来花。人们给他每年养老金两万法郎,但是他死得迟,市面情况又不好,后们人们只肯给一万二千法郎。他自己承认不该活到那么久,接受了这种减削。 第三十四章 母亲之死 雨果太太自从害过肺炎,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健康。她认为是住处不宜之故。她是在大空气中住惯了的,如今面对四壁,感觉呼吸都不痛快。她支持不住,到了一八二一年初,离开原住的三楼,搬到美季埃路十号,那里面有一座花园。因为忙于搬家,她没有让新居有修葺油刷的工夫。搬进去之后,为了节省时间,同时也为了节省金钱,她亲自领着两个儿子作修葺整理的工作。况且她一向抱着这样思想,人应该样样自己动手做,不依赖旁人。她曾在两个孩子的帮助之下,自己染过衣料,对这项工作,她特别内行。在将毛织品丝织品染色的工作上,他们比行家都做得好。从染色工人,转作油漆裱糊工人,那是不费事的。 他们又成了园艺工人。园子是荒废的,需要大加整饬。时候正适合。春天快到了,园子需要耕耘、芟锄、播种、栽植、接枝。母亲跟孩子们一样干,比他们干得多;她爱花心甚切,不有感到疲乏。有一天,她一定要搞完一方花圃,觉得身上太热,喝了一杯凉水,几乎立刻身上发抖,随即发起烧来。肺炎重发了。两个孩子守了几夜,病的危险期已经过去了,但是肺部受了影响。她休养了几个星期,表面似乎她一点,但是,五月底又躺倒了。病虽重发,医生还以为不碍。到了六月中旬,表面上又好了一些。兄弟以为不久可以见到母亲痊愈。 六月二十七日,晌午,两个都随侍在侧。 “你看,”欧仁对维克多说,“妈妈睡得多好,从半夜到现在还没有醒过。” “对,”维克多说,“不久妈妈就好了。” 他走进床边,吻她的前额。前额是凉的,人已经死了。 阿贝尔立刻接到凶耗,回来办理丧事。第三天,兄弟三人,为数有限的几个朋友,和维克多年青的文名所引来的人士先把死者送到圣苏尔庇斯教堂,又从教堂送到蒙巴奈斯公墓。 朋友们把兄弟三个领走,设法安慰他们,但是维克多宁愿独自回到空房子里哭泣。他呆不住,又出来,向蒙巴奈斯公墓走去。公墓的铁栅门关闭之后,他在马路上游荡着,悲哀得抬不起头,失却了生活下去的勇气。一种想法抓住一点希望的心愿推动他在归途中走上了寻南路。时候是夜晚十一点。他满以为军事委员会里灯火通明。他碰到一群人大声笑着向里走。他想往前走,但一步移不动。他迟疑了一会,然后,受了一种愿意多受一点苦痛的力量推动,闯进了院子,冲上了楼梯。他进了一间大屋子,里面没有人;这里面刚演过一出趣剧,那戏台在他看来,象是一座坟墓。他在一面镜子里照见了自己的面容,惨白得象死人,头上还戴着黑纱。这影子提醒了他,他连忙逃出来,进了一个黑廊子。他从廊子里,听见头上有音乐和跳舞的声音。他自己压制不住,走了一层楼,又是上一层楼。这房子他是熟悉的,他走向一个窗眼,从那里可以向下观看跳舞厅。在那城,他独自一人,藏在黑暗里,把眼睛贴在窗眼上,从旁人的欢乐里吸取痛苦的陶醉。不久,他见到他所寻找的那个“人儿”,穿着白色长袍,头戴花冠,正在微笑着跳舞。 两家人的断绝往来对富歇小姐,跟对维克多一样,也是十分难堪的。父母为使她忘怀,给她寻各种消遣的方法。六月二十九日是富歇先生的命名日,人们想借此热闹一场,组织了跳舞会,和一台戏《奇姆先生》,在戏里富歇小姐就演女主角。节日的前一天,富歇先生接到老朋友逝世的讣闻,他已经很久没有会见了雨果太太,只泛泛地听到说她生了病,这时他首先便想到他自己的女儿,为免打破她的快乐,没有把凶耗公布出来。 第二天,富歇小姐还由于前晚的行乐,十分倦慵,在军事委员会花园里散步。她看见维克多走进来。他的来到和苍白的面色已经告诉她发生了不幸的事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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