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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把灵魂抵押给了柏拉图

　　在一本已经遗失的著作中，亚里士多德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拉林斯的农民偶然听到柏拉图的《高尔吉亚篇》，便“立即放弃了农场和葡萄园，把灵魂抵押给柏拉图，用柏拉图的哲学播种和培植它”。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亚里士多德经过改编的自传。

　　公元前367年，17岁的亚里士多德在拜读了柏拉图的对话后，便被这种文体华丽、形式优美、感情洋溢、耽于幻想，宛若一个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的贵妇人的哲学（Damb philosophy）所引吸。于是他告别了抚养自己成人的姐姐和姐夫，离开故乡斯塔吉拉城，到了当时希腊文化的中心雅典，拜师于柏拉图门下。从公元前367年到公元前347年马其顿人主政希腊，亚里士多德追随柏拉图长达20年之久。

　　当时的雅典有两所最著名的学校：一个是由著名演说家伊苏格拉底创办的修辞学校，一个则是由柏拉图创办的哲学学校。伊苏格拉底偏重实用，向学员讲授修辞方法，训练论辩技术；柏拉图则注重理论培养，他全部哲学的核心就是想“让哲学家成为君主，或者使这个世界上的君主王公具有哲学的精神和力量”。

　　但是为了满足学员的要求，柏拉图也开设修辞论辩之类的课程，亚里士多德本人就主讲过这类课程。

　　柏拉图的学园设在阿加德米，这是雅典最著名也是最古老的体育场之一。它位于雅典古城西北角双门之外，在去谷神庙的圣道旁边，这条道以两侧雕刻精美的墓碑而闻名于世。同亚里士多德以后创办的吕克昂学园相同，阿加德米并不比吕克昂更像现代大学。

　　但两所学校之间亦有差别，柏拉图在学园附近拥有一块私人地产，他的讲演和讨论通常是不公开的，他的学园仿佛是一个相当排外的俱乐部。而吕克昂则是一个没有隔墙的学园。

　　亚里士多德入学时，柏拉图恰好在西西里岛访问未归，他的职务暂时由尤多克索斯来代理。尤多克索斯博学多才，曾在小亚细亚开办了自己的学园。现在来到阿加德米，把它变成了柏拉图思想的传播地和希腊语世界各国学者的汇集处。柏拉图在经过几次西西里岛之行后，开拓了眼界，思想更加成熟了。这时的阿加德米正是人才荟萃、思想活跃的高峰时期，亚里士多德恰逢这个时候来到阿加德米，这是他的幸福。

　　柏拉图从西西里岛访问归来后，对这个个子瘦长、头脑敏锐、擅长谈吐、喜欢争论的学生表现出的才华大加赞叹。约公元前360年，他们同伊苏格拉底的学园进行了大论战。伊苏格拉底批评阿加德米学园崇尚虚谈，无益于政治和法律这类实务。亚里士多德在这场论战中初出茅庐，崭露头角，他写了《格里努斯》、《规劝》等对话，有力批判了伊苏格拉底的学园过分注重实用的观念，指出他们在理论上知识贫乏、巧言善辩以唇舌争一时之胜负，难登学术大雅之堂，从而为柏拉图的学园争得了荣誉。

　　亚里士多德在阿加德米的20年，他到底学了些什么，写了些什么，没有直接的文字记载，只能从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作的教学计划加以推断。按照这个计划，亚里士多德应该先用10年时间学习数学、算术、几何、立体几何、天文学和声学。这其中尤以几何为重。柏拉图认为：“几何学是以永恒存在的认识，它把灵魂带向真理，把我们的思想境界提高到哲学”。在阿加德米的大墙上刻着一行大字：“不懂几何者请勿入内。”这种从永恒存在观察问题的几何学观点，也就是理念论的基本点（亚里士多德以后加以反驳的）。毫无疑问，学园高度重视数学。虽然柏拉图本人不是数学家，但对数学方法却有深厚的兴趣。他向学生提数学问题，督促他们研究数学科学。学园也可能研究自然科学。一个喜剧家这样嘲笑年轻的学园学生：“在阿加德米的体育场中我听到一些异乎寻常的荒唐的论断。他们讨论本性，区分各种类型的动物、树木和白菜，然后试图发现南瓜属于哪一类。”柏拉图对分类问题颇感兴趣，研究这些问题对亚里士多德后来所做的生物分类的尝试有很大影响。

　　经过10年的数学基本训练，学员们习惯于从永恒存在的角度观察问题，他们的心灵迈入了学习哲学的境界。这一科目的设置就是辩证法，也就是概念思维、理论思维的训练。阿加德米课堂上的辩证法，不是苏格拉底式朴素问答法，已经是一种高度抽象的概念思辨。柏拉图的《巴曼尼德斯》篇和《智者》篇就是这种辩论法课堂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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