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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他下了一道命令;“不许杜丝进剧场。别让她到这儿来。要是她来,我就搭火车走。”

  可是杜丝却渴望看看布景画得怎么样。伊莎多拉的任务就是将她拒于剧场大门之外,而又不得罪她。伊莎多拉常常带她到花园里去做长时间的散步,那里优美的雕像和绚丽的花卉能使她的神经镇静下来。

  《罗斯梅尔庄园》的舞台布景制作工作在进展中。

  每次伊莎多拉到剧场去给克莱格送午饭或晚饭,总是发现他又是愤怒、又是狂喜,一会儿相信他的杰作一定是艺术世界美的顶峰,一会儿又叫喊在这个国家什么也办不到——没有颜料,没有好画师,什么事都得他亲手去干。

  接着,该是杜丝看全部布景的时候了。

  在此以前,伊莎多拉用尽心计使她进不了剧场。当这一天终于来到的时候,杜丝正处在强烈的易于激动的兴奋情绪之中。伊莎多拉真担心这种情绪就像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气,随时都会爆发一场狂风暴雨。

  她们已经约好,杜丝在饭店的门厅见伊莎多拉,由她带着去剧场。杜丝身穿一件宽大的古铜色毛皮大衣,头上戴着一顶古铜色的毛皮帽子。皮帽斜戴在头上,这是因为,尽管杜丝在好心肠的朋友们的建议下,一生中有时也光顾时髦的裁缝铺,但她从来穿不上一件摩登时装,也总是不能打扮得非常人时。她的衣服总是一边高一边低地歪斜着,帽子也总是歪戴着。不管她一套一套的衣服多么值钱,她似乎从不是在穿戴它们,倒像是屈尊地放在自己身上,运送它们。

  去剧场途中,伊莎多拉心里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又一次以极其圆滑的手腕阻止杜丝,不让她奔向舞台的门,而是特意让剧场的正门大开着,把她领进了包厢。

  她们在那里等候了很久。

  这时间真难熬。伊莎多拉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因为杜丝不断问她;“我的窗户会完全像我说过的那样吗?布景在哪儿?”

  伊莎多拉紧握住她的手,轻轻拍着,说道:“再等一会儿,您很快就会见到了。耐心一点吧!”

  一想到那个已经变得其大无比的小窗户的时候,伊莎多拉心里害怕极了。

  她们不时可以听到克莱格激怒的声音,一会儿用说不好的意大利语,一会儿干脆用英语:“该死!该死!你为什么不把这放在这儿?你干吗不按照我的吩咐做?”

  时间过得真慢,她们好像等了几个小时。正当伊莎多拉觉得杜丝一肚子怒火随时都要爆发的时候,幕布终于徐徐升起来了。

  眼前看到的景色令她们又是惊讶,又是狂喜!

  任何埃及神庙都没有这样美丽!没有一座哥特式大都堂,没有一所雅典宫殿有这么辉煌!伊莎多拉从未见过这么可爱的人间美景。通过那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空间、和谐的天空、绵延的山脉、伟岸的高峰,人们的神魂都被这扇巨大的窗户的光辉吸引了。它展开的不是一条小小的林荫道,而是广漠无垠的宇宙。在那蔚蓝色的苍穹之中,包容着人的一切思考、一切冥想和一切忧伤。窗外,就是人的全部心迷神醉、一切欢乐、创造力的奇迹。

  这就是罗斯梅尔庄园的起居室吗?伊莎多拉不知道易卜生看了会做何感想,也许他会像她们一样神魂颠倒,说不出话。

  杜丝紧紧抓住伊莎多拉的手。伊莎多拉可以感觉到她两只手臂环抱着自己,把自己使劲地搂着。她看见,在杜丝美丽的脸上,欢乐的泪水滚滚而下。

  她们厮搂着坐了一会儿,两人都默不作声——杜丝是由于满怀对艺术的赞美和欢乐,而伊莎多拉则是由于在前段时间担惊受怕之后,看到她高兴而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们就这样待了一会儿,然后杜丝拉着伊莎多拉的手,把她拖出包厢,以她那常有的步伐,两步并作一步,穿过黑暗的走廊,来到舞台上。

  站在舞台上,杜丝用她特有的声音喊道:“戈登·克莱格!到这儿来!”

  克莱格从舞台的一侧走出来,像个小孩儿那样羞怯。杜丝伸出双臂把他搂住,然后从她嘴里滚滚吐出赞美备至的意大利语。她说得太快了,伊莎多拉都跟不上翻译给克莱格听。她的赞美之词就像喷泉之水,滔滔不绝地从她嘴里喷涌出来。

  克莱格没有像两个女人一样激动得落泪,但是长时间说不出话来。这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大动感情的表现。

  然后,杜丝把剧团全体人员叫拢来。他们本来一直在后台漠然等待着。杜丝给他们讲了这样一番热情洋溢的话:

  “我命中注定,会发现戈登·克莱格这样一个伟大的天才。现在,我打算把我余生贡献出来,为的是向全世界显示他的伟大创造。”

  接着,她继续以雄辩的口才,痛斥戏剧界的摩登倾向、所有的摩登布景和关于演员的生活与才干的摩登概念。

  她在讲话时一直握住克莱格的手,并且频频把头转向他,谈到他的天才,谈到戏剧的伟大新生。她再三强调说:“只有依靠戈登·克莱格,我们这些可怜的演员才能终有一日从今天的戏剧这个停尸所,这个丑恶地方解放出来。”

  可以想象,伊莎多拉听到这些话是多么高兴。那时她还年轻,没有经验,竟然相信人们在热情冲动下真的说话算话。想象埃莉诺拉·杜丝如何用自己的辉煌才华为她的伟大克莱格的艺术效劳,将来克莱格又将如何取得不可言喻的成功,并且戏剧艺术也将取得光辉胜利。可惜的是,伊莎多拉没有估计到人的热情是多么脆弱,尤其女人的热情,更是摇摆不定。况且,尽管埃莉诺拉很有天才,也仅仅是一个女人而已。

  《罗斯梅尔庄园》演出的第一个晚上,佛罗伦萨剧院座无虚席,满是期望的观众。幕布升起,观众赞叹不已,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样的效果是必然的。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佛罗伦萨演出的唯一的那一场《罗斯梅尔庄园》,仍旧为艺术鉴赏家们所津津乐道。

  杜丝穿着一件白色长袍,两袖十分宽大,垂在身体两侧。凭借她那万无一失的天才,杜丝巧妙地适应着笼罩她的每一道光柱、每一道光线。千姿百态,瞬息万变。她在舞台上的行动,活像一个宣示伟大信息的女先知。

  可是,当另外的演员上场以后,情况就两样了。他们显得举止失措,就像舞台工作人员走错了地方。这简直糟糕透了。只有一个扮演勃伦德尔的男演员念以下的台词时,才与周围的奇妙环境溶为一体。他说:“金光灿烂的美梦涌现,轻轻飘拂萦绕不去。在我心灵深处,浮现一个又一个令人迷醉的新奇重大念头,鼓翼而飞,把我高高载起,逍遥漫游。我把这念头变为诗歌、幻想、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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