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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次婚姻

  1917年春天,年方22岁的叶赛宁应《人民事业报》编辑部之约,前去洽谈诗稿问题。在那里他结识了打字秘书吉娜伊达·拉伊赫。吉娜伊达当时22岁,是一个具有“古典美”的窈窕淑女。他们一见钟情,三个月以后便结婚了。

  吉娜伊达·拉伊赫出生在奥勒尔市的一个工人家庭,父亲是工人运动的积极分子,曾多次坐牢和被流放。吉娜伊达从小酷爱文学艺术,博览群书。她喜欢戏剧,也学过雕塑,是一位具有独特艺术鉴赏力的女子。

  叶赛宁与拉伊赫婚后在彼得格勒的共同生活,对叶赛宁来说,是一生中惟一的家庭幸福时期。在彼得格勒,他们的生活相对来说比较安定和有规律。他们住在两间一套的居民楼里,家里经常宾朋满座。作家、艺术家、演员常常到他们那里去作客。叶赛宁怀着极大的热忱创作诗歌,也常常为客人们朗诵。1918年3月,他们迁往莫斯科,苏维埃人民委员会把他们安排在特维尔大街上的一座不大的旅馆里下榻。那儿阴冷、潮湿,他们像普通居民一样,靠定量分配的一点食品充饥,过着半饥半饱的艰苦生活。不过,他们充分理解当时的革命现实,仍然精神饱满,勤奋地工作。不久,拉伊赫生下女儿达吉雅娜。拉伊赫带着女儿住到条件稍好一些的自己父母那里。

  在这期间,叶赛宁便在莫斯科“流浪”,有时住在这个朋友那里,有时住在那个朋友那里。他的这些朋友大部分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意象派诗人。而拉伊赫从1918年8月开始,起初在地区军事委员会戏剧电影组,尔后在省教育人民委员会艺术组工作。夫妻俩虽然频繁通信,相互为对方的生活安排感到不安,但还是经常失去联系。1919年春天,拉伊赫终于带着女儿回到莫斯科。她被安排在中央教育人民委员会校外部工作,直接受列宁夫人克鲁普斯卡娅领导。

  然而拉伊赫此后在莫斯科与叶赛宁的共同生活为时并不太久,1920年初便分居了。分居不久拉伊赫生下儿子康斯坦丁。①关于他们夫妻之间关系破裂的原因,И.瓦尔沙夫斯基和И.霍姆楚克写道:“在很大程度上归咎于时代、战争破坏、困苦、生活的不安定、经常性的两地分居,归咎于从彼得格勒迁往莫斯科后在叶赛宁迷恋意象派之际迅速形成的那个包围圈。”②这里主要指以马里延戈夫为首的那些玩世不恭的意象派诗人。拉伊赫不愿意叶赛宁成天同他们混在一起,但又无能为力。“既然他已不再爱我,那么决裂岂不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做事一向果断的拉伊赫这样想道。不过,他们之间的爱情之火真的熄灭了吗?

  ①康斯坦丁于1986年病逝于莫斯科,他的姐姐达吉雅娜现居塔什干。

  ②《叶赛宁传记片断》,《俄罗斯文学》1976年第3期,第167页。

  1921年秋天,吉娜伊达·拉伊赫成为梅耶尔荷德领导下的国立高等导演艺术学校导演系的学员,跟爱森斯坦和尤特凯维奇是同学。拉伊赫还是在教育人民委员会工作时就认识梅耶尔荷德,对他的为人和天才十分仰慕。在当时,梅耶尔荷德被公认为“戏剧界十月革命”的领袖,作为旧时代彼得堡皇家剧院的导演,梅耶尔荷德只是在伟大十月之后才获得了新生,焕发出第二个青春,因为先前他被白党打进了死牢。1922年夏天拉伊赫嫁给了自己的这位老师。他们专程去奥勒尔把两个孩子接回莫斯科。梅耶尔荷德对拉伊赫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他什么家务都愿意亲自动手去做,连打针、治病也会,称得上是个行家。他风趣地把自己叫做“梅耶尔荷德医生”。小家庭的生活气氛很浓,日子过得十分和睦、温暖、愉快。

  此时叶赛宁悔恨莫及,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所珍贵的一切已经失去,再也无法挽回。一想起自己的亲人近在咫尺,叶赛宁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悲郁之情,他常常在梅耶尔荷德的住处周围徘徊,希望能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孩子,有时还会贸然闯进他的家门。叶赛宁与拉伊赫之间的感情虽已破裂,但藕断丝连。在拉伊赫为撰写回忆录而积累的材料里有这方面的记述。生活的真理告诉人们,幸福就在身边时,你往往感觉不到幸福,一旦拉开了一段距离,也许你会切实感到先前那幸福时刻的可 贵。

  叶赛宁与拉伊赫分手后的痛苦和惋惜心境,读者在诗人的下述诗句中也可以找到本质的艺术概括:“脸贴近脸,面容难辨,大事远距离才看得见。”

  爱情能成为使人向上的动力,失恋有时会使人沉沦。叶赛宁美化流浪者和无赖汉精神世界的组诗《小酒馆式的莫斯科》就是在他与拉伊赫分手之后产生精神危机的这一时期写的。叶赛宁的同时代人富尔曼诺夫认为,这一组诗虽然渗透着“可怕”的思想情绪,但却富有“真正抒情的激情”。①

  ①《富尔曼诺夫文集》第四卷,410页,苏联作家出版社,莫斯科,1964年。

  与拉伊赫无法重圆的爱情,构成了叶赛宁一系列忧伤抒情诗的基调。《致一位女子的信》、《黄昏紧皱起黑色的眉毛……》、《鲜花对我说“别了”……》等诗都有叹惋与拉伊赫之间的恋情的影子。在这些诗中,叶赛宁不止一次地把拉伊赫称为“亲爱的”,甚至在诗的末尾直接署名“永远怀念您的人”,而在死前两个月写的《鲜花对我说“别了”……》这首诗中,诗人仰天长叹:“我再也见不到她的面庞,再也见不到我的故乡。”据同时代人回忆,每当叶赛宁朗诵《母亲的来信》一诗时,总是在这样一节之前心情沉痛地停顿许久:

  在这个世界上,
  你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你轻易地把自己的妻子
  让别人娶去,
  你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友谊,
  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地,
  你一头扎进了
  小酒馆的泥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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