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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他自知不应受感情的诱惑,可是一次又一次被女性的爱所动。在感情范围里他太脆弱了,理智常常屈服于感情。他的心灵深处总是萦绕着一个由完美无缺的外表美和无懈可击的内心美相结合的理想形象。这种理想形象曾激发了他的诗的创造力。但他只能生活在理想的爱情花园里,现实的爱情花园对他来说乃感情的坟墓。当爱情成为他的理想时,对他来说,一切都是美好的,而当理想变成现实时,他又由于现实中的女性与理想形象不能完全契合而感到失望和痛苦。他生活的后期几乎一直处在这样的矛盾中。他苦恼、烦闷、郁郁寡欢,他悲观、厌世、自我戕害。他的激情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狂热的爱中燃烧殆尽。

  ①《星》杂志,1961年第1期,第146页。

  叶赛宁是个悲剧诗人,他有一颗博大而善良的心,他的抒情诗的基调是忧伤。世上不少人都在他抒情诗那令人神往的篝火旁温暖过自己的心。他多么不愿意自己年迈的老母由于对他的思念而常常在黄昏时分穿着一件破旧的外衣在大路上徘徊,可他又无法使她得到慰藉。他也知道,不应该脾气暴躁,先后使拉伊赫、加丽雅、邓肯、索菲娅伤心,更不应该同她们分离。他知道,在伟大转折时期的新时代的航船上,自己不应该躲进“底层船舱”(即莫斯科小酒馆)里浪费金钱和光阴(《致一位女子的信》,1924)。作为一个感情细腻的抒情诗人,他的头脑太清醒了。当他意识到自己是怎样在戕害自己的和加丽雅的纯洁感情时,他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似乎只有用今世的“永别”才能洗刷自己的羞愧和耻辱,以便以纯洁的面目去迎接来世的“聚首”。

  我的朋友,我的朋友,
  我非常非常的痛苦。
  这痛苦从何而来我也不清楚。
  不知是劲风在荒无人烟
  而又凄凉的原野上呼啸,
  还是如九月冷雨淋浇丛林,
  酒精洒遍我的头脑。

  读叶赛宁最后一首长诗《黑影人》①(1925)这开头的诗句,你就会情不自禁地联想起莫扎特的《安魂曲》。是的,这首长诗仿佛是诗人对自己一生的自白,是对自己的一生所做的无情的结论,是诗人的独特的“安魂曲”。诗人把自己内心的“阴影”剖析得淋漓尽致,充分揭示了“黑影人”对他那不屈的心灵的残酷折磨。这是一部富有哲理和深刻社会内容的作品,那“极其可恶的客人”——“黑影人”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仇敌,而且还是一切美好事物的敌人,是腐蚀人们心灵的黑暗势力的化身。诗人是那么暴怒地“殴打”了“黑影人”,是那么勇敢地暴露了“黑影人”的阴暗的灵魂,简直能使每个读者都清楚地看到这场激烈斗争的始末。

  ①这首长诗于1926年1月首次刊登在《新世界》杂志上。

  然而,幻觉消逝了,现实毕竟是现实:

  ……月亮死了,
  幽蓝的曙色呈现在窗外。
  啊,你,黑夜!
  黑夜,你为何把一切扭歪?
  我戴着高筒礼帽站着,
  身旁一个人也没有。
  我独自……
  和那被打碎了的镜子……

  1925年末,叶赛宁整个身心都沉浸在《黑影人》一诗的诗思之中,此诗反映了诗人对死神已经逼近的幻觉意识。最后,他不仅没做任何反抗,反而自觉把自己交给了死神。此前,自杀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叶赛宁的心头。这一年的夏天,他曾去过高加索,就连高加索那独一无二的粗犷、优美的景色,也未能抵消死神的诱惑。在返回莫斯科之前,他已怀着沉痛不安的心情预感到与朋友们的永别:

  别了,巴库,我不会再见到你!
  此刻心中是悲哀,此刻心中是惊惧。
  手按着的心此刻更疼也更近,
  我深感到“朋友”这个普通词儿的意义。

  (《别了,巴库……》,1925)

  这样的诗已流露出生命行将熄灭的人的情绪。在去世前的三个月里,叶赛宁始终没有放弃“冬天”这个题材,共写出12首以俄罗斯冬天为题材的诗。但这些诗并非单纯写景,而是反映他的具体的思想情绪和凄凉的内心感受:

  茫茫的雪原,苍白的月亮,
  殓衣盖住了我们这块大地。
  穿孝的白桦哭遍了树林。
  这儿谁死了?谁?莫不是我自己?

  叶赛宁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离开人世的。他为歌唱大自然而生,似乎大自然为失去他而悲。高尔基把叶赛宁之死称为“最令人难过的悲剧之一”。①叶赛宁死于感情的冲突和内心的矛盾,但从他所走过的整个生活道路来看,他的悲剧并非使人感到十分突然。在叶赛宁的一系列诗中都可以看出,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时代的发展面前有过怎样的迷惘:

  ①《高尔基文学书简》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北京,1965年,第71—7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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