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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独立

  夜间絮语

  有时候真想像把钮扣带布一起撕下来那样狠心地把这部电话机摔绰。电话机好像是一个把我粗暴地驱逐到另外一个世界的间谍。我几乎有一种本能的感觉:这部小小的、白白的机器里潜藏着一种危险,眼看就要爆炸出新的灾难。

  我坐在国家建设委员会部长办公室里,桌子上摆着一部带有橙色徽章的白色电话机。让人感觉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和空虚。

  我永远忘不了这些期待的时刻……

  1988年正是改革的高潮时期。

  我的助理列夫。叶夫很耶维奇·苏哈诺夫说,在这样的时候我的脸色很难看。我永远感激他,是他教会我摆脱这种压抑的精神状态,哪怕是时间不长也好。例如,他特意找到一个来自遥远的边睡、过去从来不可能见到我的请愿者。把此人请来,小心翼翼地对我说:“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我毫无办法,有个人渴望见到您……”于是,我沉醉于同来人的谈话之中,摆脱了这种空寞的心境。

  常常在夜间失眠的时刻回忆起这些也许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痛苦的日子。戈尔巴乔夫并没有把我推到荒芜人烟的偏僻角落里,也没有把我发配到遥远的异域他乡,就像他的几位前任所做的那样。相反地,池似乎是很高尚地宽怒我,怜悯我。然而,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是多么痛苦!坐在死一般静寂的办公室里,置身于完完全全的真空里,在那儿坐着,下意识地期待着……譬如,期待着这部带有徽章的电话机响起来,或者不要响起来。

  正是在这样的时候,我彻底弄清楚了我与戈尔巴乔夫之间的关系。我看清了他的力量和软弱,懂得了来源于他的不幸与危险的精神流质。我从来没有把同他的斗争作为自己的目标。不但如此,在诸多方面,我是跟着他亦步亦趋,拆掉共产主义大厦的一砖一瓦。但是,既然我的许许多多行为都与我们之间的冲突牵连在一起,而这种冲突实际上就是在那些时候萌发的,那么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可爱的小棒子”和小棒子

  戈尔巴乔夫已经厌倦改革了。他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可能掉进去的死胡同。形势的发展已经非常明显——应该由不成功的改革、例行的“解冻”开始,逐步向冻结政治气候、强制保持局势稳定、严厉监督政治和经济的发展进程过渡。

  戈尔巴乔夫的第一步是实行总统制。他结束了建立自己新地位的进程。

  同时,他为了保全自己还要提防共产党人——威胁苏联总统的因素已经变得复杂多了。

  戈尔巴乔夫已经开始摆脱掉那些业已变成独立的政治家的人:雅科夫列夫、谢瓦尔德纳泽、巴卡京。戈尔巴乔夫已经厌倦了和合法的反对派作斗争,已经厌倦了各共和国的折磨人的诸多问题,已经厌倦了一片混沌的经济形势。戈尔巴乔夫最终已经厌倦了国际事务中的一种消极政策——没完没了的让步与和平倡议。要继续做过去很多年间的那个戈尔巴乔夫,戈尔巴乔夫已经觉得很累了。

  包罗万象的改革计划遇到了他在改革实践中的无能。改革就是要重新破坏和建设。而他把赌注下到自由派的意识形态上,结果证明自己是错误的。“可爱的小棒子”如同俄罗斯歌曲中所唱的那样是不会自己走的。一种体制边不愿平白无故地改变,它能适应任何情况。

  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想搞付—么样解改革呢?他是否在本能上能充当一位不知妥协的铁腕领导人的角色呢?

  众所周知,戈尔巴乔夫过去和现在都是—个有着一幅人道面孔的社会主义信徒。从理论上而言,这样看起来很漂亮:但在实践中,前总书记是何等地惧怕痛苦的破坏和急剧的转折啊!他这个人在我们的苏维埃体制中所养成的根深蒂固、透入骨髓的思想、作风和习惯,致使他从一开始就对“市场”、“私有制”这样的概念怕得要命。

  这种恐惧心态就像女人长衣的拖地长后襟一样尾随着“党的政府”的一切行动。

  甚至在8月叛乱之后,戈尔巴乔夫在接受暂时停止共产党活动的决议之时内心仍极端痛苦!

  伴随着戈尔巴乔夫的新班子——内务部长普戈、新的外交部长别斯梅尔特内赫、总理帕夫洛夫、副总统亚纳耶夫等人——的形成,一种“强硬方针”粗具轮廓。在这种“强硬方针”的框子里还谈什么改革呢?

  戈尔巴乔夫有能力去扮演一位“坚强有力的总统”角色吗?请读者原谅我的看法有些主观片面,不过对此我持怀疑态度。自身的天性致使戈尔巴乔夫富有外交手腕,善于妥协折衷,精于玩弄从容不迫而纷繁复杂的人事把戏,更能掌握奥妙的“东方”式的统治法术,但戈尔巴乔夫被那些我们苏维埃国家机器的“典型代表人物”包围起来,从而为他自己掘好了陷阱。戈尔巴乔夫赋予他们以巨大的权力,推动自己的班子急剧地改变方针。同时,自身的政治命运又让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与左派势力对话,与民主派进行政治妥协。

  戈尔巴乔夫陷入万丈深渊已是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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