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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夜间絮语

  在第一本书中我已经大致叙述了我与娜依娜相识以及结婚的过程。

  我经常在深夜里回忆我们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生活的一些情景,目的是放松一下,转移一下注意力,力图忘记周围的一切……

  我担任州委第一书记时。她下班回到家中情绪很糟。在班上,午休时她到走廊里,周围人就故意大声喊叫:大家看看吧。简直是岂有此理,不及时给我们住房,商店里买不到黄油!到处是这种议论。

  娜依娜说:鲍利亚,是真的,我走进副食店,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这还是在州政府所在地。边远地区会是什么情况呢?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州以工业为主,我费尽气力从中央弄到整车皮的肉、油和其他食品,一连几昼夜泡在办公室,不断地打电话,提出要求,甚至威胁别人。

  我是建筑师,在建房方面我竭力抓紧;因为不管怎么说住房对于人是很重要的。我们用“代役租”的办法向一些大企业征用房屋,厂长们大发雷霆,但还是向市里上交了一部分企业自建的房屋。

  妻子对周围发生的事很敏感。我记得,当她听到盖达尔被解除了职务时,心中很不安,往盖达尔家里打过电话,听到盖达尔平静的声音,她哭了……

  说来让人难以相信,我们从未因为工作太忙顾不上家而闹别扭。我的时间总是排得满满的,累得疲惫不堪。我刚刚担任工段长、工程队长的时候,常常在工地忙到很晚才回家。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们的生活就很枯燥,情况恰恰相反。有时候我在州委开完一个会议,急急忙忙赶回家,我们在夜里11点带着高兴得尖叫的女儿们乘着出租车到朋友家去参加生田晚宴。

  妻子特别喜欢我给她意外的礼物。当我们的女儿列娜要出生时,我把妻子送到别廖兹尼基的产院,以便她在产后佐在我母亲那里。当时我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工作,无法同她在一起。可是,在她产后忽然有人给她送去大柬鲜花和我的一首诗——这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而这一切是我预先安排好的。

  还有,我们“订婚”的情节在她的记忆中也是意外的礼物。大学毕业后我与娜依娜离别,我们商量好了,一年后一定要见面,以检验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做更带浪漫色彩。

  一年后,正赶上我参加在古比雪夫市举行的排球分区比赛。我先给她挂了个电话。后来一想,万一她要不来呢?于是决定发个电报。我绞尽脑汁琢磨怎样写电文。后来我决定耍个花招,保证让她来——不是坐火车,而是乘飞机来。电文是:“速来,鲍里斯心脏病发。”电报末署名。当然,那封电报有点过分……不过大学生时期嘛,情有可原。

  虽然她了解我的脾气,仍然很认真地风风火火赶来,找到我住的旅馆,见到我。

  “订婚”——那天我们在公园里遛了一个通宵,就决定了。现在她还常说:我真没法想像,怎么能够玩一个通宵?我觉得,娜依娜对这次会面是没有准备的,她投预料到这么一封荒唐的电报竟成了我们生活中的大转折,可我是认真的,这次见面后我真的到奥伦堡,去了她家,后又带她来到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市登记结婚,并立刻带她到别廖兹尼基,把她介绍给我的父母。

  在此以前,在学院里我们几年都住在集体宿舍,住在相邻的房间,我们之间没有过现代人理解的那种“爱”。这里顺便提一下,开始时我喜欢过她们班上的另一个女孩。后来才爱上娜娅,不过当时没搞什么罗曼蒂克,我们当时过的是一种热情豪放的集体生活,总是热火朝天,忙忙碌碌。我们组织了两支排球队,名叫“集体农庄女队”和“集体农庄男队”。我被选为队委会主席,娜姬是卫生干事。她是一个很认真的于事。我们选了一个姑娘当“财务主任”,大家凑钱吃大锅饭,一起烧饭,一起说笑,一起去看电影,冬天一起组织“白菜晚会”……过得蛮带劲。当然,一起参加体育运动,不断地参加排球赛。训练、比赛时,我在场上,娜姬坐在场外长椅上,我看到她的脸平静,闪着光彩。

  我们生活在一个纯友谊的环境中,当时那种欢快的、略带激情的浪漫主义情调,现在简直无法想像。在半饥饿的、禁欲主义的、几乎是兵营式的生存环境中竟产生过如此充满幻想憧憬的热情——我不愿再想这段往事。当时我们谈话的题目尽是一些全局性的大问题:宇宙、共产主义、开垦处亥地,天南地北,海阔天空。

  简而言之,我同娜依娜之间的关系是相拉图式的,稍带神秘色彩的,当时就流行这个嘛。或许,别的人之间是另一种样子,肯定有些人是按另一种方式相处,但我们不是。正因为这个原因,在结婚前夕我们的感情资源是极其丰富的。我们这一代人的风格就是这样——平和而坦诚。

  我记得当我的第二个女儿出世时,我在产院里的笑容是强装出来的。我站在那里看着窗子里边的娜姬的脸,心中有些慌乱。她也现出忧虑神情,因为她知道我很盼望生个儿子。到后来我才懂得有两个女儿是幸福的。大女儿像我,小女儿像妈妈……

  不久前,外孙子鲍尔卡参加完网球赛从法国归来。我对他说,你是怎么搞的,输了两盘,是吗?他回答:那有什么关系,最后我还是赢了。我解释说,看来这表明你在关键时刻发挥得不够好,因为你输给了一位对手,后来才赢回来。去冲个冷水澡吧,好好锻炼,为了能全神贯注参加比赛,必须好好锻炼。池似乎是顺从地走进浴室,后来又突然走回来。带着挑战的口吻问:“那你呢,外公,你从来就没输过?”问完后他有些不好意思,便加了这一句:“我说的是在体育运动中……”

  * * *

  结婚后的第一年下班后我总是小跑着回家。那是一段幸福的日子。开始我和妻子住在多户杂居的筒子楼的一间房子里,在化工机械区。生了列娜以后,那时我已是管理处处长,给了我们一套两居室住宅,房子座落在第二黑色冶金区(当时的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市的市区,名称听来怪吓人的)。

  但是,佐筒子楼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日子,我们的许多同龄人都有这种感受。那时,我们举行了多少次聚会宴请,过了多少快乐的节日,有那么多朋友来助兴。有多少美好的不眠之夜呀!

  后来开始了漫长的州委工作时期。我已不单单是什么“长”。而是成了权力人物。我迷恋过打球,后来拼命工作,如今被“推人”党的官运阶梯中。给这样的人作妻子,真是命运不济。

  大概,我身上还有某些可取之处,为了这个缘故她原谅了我的一切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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