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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贺笑眯眯地看着丰韵初具的许平君,点头称赞:“这丫头就是平君?今年有十六了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呀!”

  许广汉叹口气:“您还夸她呢!这丫头命太硬,这不,前些日子刚跟内者令欧侯家订了亲,正说要送过门去,我那贤婿就驾鹤西游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张贺正好接过话头,“走,上我那儿去,咱哥儿俩边喝边聊。”

  到了张家,推杯换盏先喝了一气,张贺是欲擒故纵,闭口不谈正事,山南海北地胡侃,倒是许广汉沉不住气了:“张大人,您唤卑职前来,不是要商量事情吗?怎么……”

  “许老弟,稍安勿躁,这就说到正题了。刚才在你家,听你说起令爱平君许嫁欧侯家,欧侯的儿子未及迎娶就一命呜呼,这件事不知老弟你怎么看?”

  “这………实不相瞒,卑职和拙荆都认为此女命硬,天生克夫,正商量着找一座尼姑庵,送小女出家呢。”

  “不可不可!千万不可!”张贺连忙打断了许广汉的话,“老弟啊!你太糊涂了!令爱之所以未过门而丧夫,不是她的命硬,而是欧侯之子命薄,无福消受令爱这大贵之人!”

  “当时曾有一位卜者,也是这样说的。”许广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说小女的相貌奇特,是大贵之相。”

  “卜者之言不虚!刚才我也试为令爱相过一面,令爱面如满月,气清色秀,神采射人,此乃朝霞之面,相书有云:‘面有神光射人目,男贵公侯公贵后’。令爱果然是大贵之相,大贵之相!”

  “大人不要取笑卑职了,说什么男贵公侯女贵后,您看我们许家,从我这儿起,就屡遭华盖遮顶的霉运,沦落为刑余之人,一辈子也别想出头了!一败涂地的许家,又有哪位贵胄豪门肯来下顾呢?”

  “有!有!”张贺一拍大腿,身子也向许广汉凑了凑:“在这掖庭之中,就有这样一位贵胄公子!”

  “谁?”许广汉的两眼也放出光来。

  “皇曾孙,刘病己!”

  刘病己就是刘询当皇帝之前的名字,后来他继承昭帝刘弗陵,登上大宝,认为病己这个名字不雅,才改名为刘询。

  “他?”一听说是刘病己,许广汉的满心希望顿时破灭:“他不过是废太子的遗孙,一个被人遗忘了的旁枝,能有多大出息?”

  “话不能这么说,老弟。刘病己虽说只是废太子的遗孙,可他毕竟是已故孝武皇帝的嫡亲曾孙,和当今天子(昭帝刘弗陵)也算是堂祖孙,血缘关系很近呢!当初,如果不是那场巫蛊之祸,说不定他会因为是废太子的皇孙而成为皇位的继承人呢!”

  说到这里,张贺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似乎对当今天子刘弗陵大为不敬,连忙往自己嘴上抽了两巴掌:“打嘴!胡说八道些什么!打,该打!”

  打完了,又觉得受了委屈,补偿似地塞了一块肉进去,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继续开导许广汉:“可是话又说回来,不管谁当皇帝,病己总是刘家的金枝玉叶,别看他现在倒霉,将来准有出头之日,封王也许谈不上,可至少得给个关内侯干干吧?”

  许广汉似乎明白了张贺的用意:“张大人的意思,小女的所谓‘大贵’,敢情就着落在病己皇曾孙的身上?”

  “没错!怎么样,我出面给你们两家说合说合?”

  “这………还是回去先跟拙荆商议商议,再给大人回话如何?”

  “嗐!跟她商量什么?许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大人有所不知,卑职一向很尊重妇女意见的………”

  “气管炎?老弟!你还怕什么老婆?像我们这种刑余之身,有老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回去商量商量也好,走个形式就行,她要敢不同意,你把她休了!”

  “是是,就依大人………”

  “别再叫我什么大人了,老弟,我还不是捧你,你要真听老哥的,做成了这头亲事,将来指不定谁管谁叫大人呢!”

  再干了杯中酒,许广汉悠悠忽忽地回了家。果然,老婆对这头亲事根本否决,以她的意思,刘病己哪能算是什么贵胄公子?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女儿一朵鲜花,怎么能插在这堆牛粪上?

  许广汉也是酒壮惊人胆,装腔作势用离婚相威胁,好歹镇住了老婆,第二天就把胜利消息报告给了张贺。没过几天,刘病己就喜从天降地搂着娇滴滴粉团团白嫩嫩香喷喷的许平君,当上了新郎官。

  许平君嫁给刘病己之后,小两口恩恩爱爱,很是鱼水和谐,时间也抓得很紧,刚一年就制造出了爱情的结晶,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刘奭。可能真是由于许平君有大贵之相,小两口还沉浸在新婚得子的幸福之中,就又传来喜讯:皇帝刘弗陵驾崩了,溢为昭帝。

  对于刘病己来说,昭帝的驾崩,千真万确是天大的喜讯,因为昭帝死时较为年轻,后宫那些皇后嫔妃,虽说人才济济,可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没有一个为昭帝生产出可以继承大统的嫡亲皇子来。国不可一日无君,朝臣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准备从已故皇帝的支子孙中择优录取,选一位品学兼优的来坐龙台。

  第一人选是昌邑王刘贺,许广汉用男人根本换取那个昂贵的马鞍子时,就是在他手下当的郎官。刘贺是武帝刘彻的孙子,论辈份是昭帝的侄儿,正宜继承昭帝的未尽事业。不过太后和朝臣们对他的品行不太放心,决定先考验考验,再行定夺。于是派出了一大堆文武要员,包括当时已升任光禄大夫的丙吉在内,火速赶往昌邑,以主持先帝丧礼的名义,征昌邑王刘贺进京。刘贺当然明白朝廷的用意,主持丧礼的下一步就是登极坐殿,根据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则,把昌邑王府的全班人马尽数携带上路。浩浩荡荡,开奔京师。路上据说光侍从们的马就累死了不少,“相望于道”。刘贺既知皇帝宝座非他莫属,就提前行使起皇帝的权威来。一路上作威作祸,在济阳向当地行政长官索要“长呜鸡”,离开济阳后又购买“积竹杖”,到了湖县,更命王府的家奴征寻民间美女,用衣车载了带往京师以备享用。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广明东都门,郎中令龚遂提醒刘贺:“王爷,这儿是长安的外城东门,按照规矩,奔丧应该‘望见国都哭’,您应该痛哭。”

  刘贺本来就没什么悲伤的,马上就要当皇帝了,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我嗓子疼,不能哭。”

  车驾又到了长安的内城门,龚遂再次提醒:“这回是真正的国都了,您好歹哭两声。”

  “内城外城还不是一样?我的嗓子也还是一样疼,哭不了。”

  其实刘贺想的是,太后远在宫里,我这么早就哭,岂不是浪费感情?

  到了未央宫东阙门外,龚遂第三次提醒:“大王您看,您的行帐就在未央宫东阙外驰道北边,从这儿下车步行也没有几步路,您应当下车,冲着阈门西向跪下,哭到充分表露心中的哀痛为止。这就是‘礼’所说的‘哭帐’。”

  这次刘贺不敢再说嗓子疼了,因为太后就在未央宫里,哭得不好,皇帝的宝座就飞了,于是点点头,下了车。

  一场痛哭,果然中规中矩,天地为之变色,阴云中,竟也洒下几丝雨来。

  太后在未央宫里听到刘贺那呼天吁地的杨哭,惨然点头:“这孩子果然尽孝,就把皇帝玺缓给了他吧!”

  刘贺平空得了皇帝宝座,未免有点得意忘形,皇帝玺绶还没悟热,就大张旗鼓搞起腐化来了。他把后宫里昭帝留下的那些嫔妃,挑年轻貌美的进行接收,全不顾自己“热丧在身”,也不念她们和自己是婶婶与侄儿的关系,二十七天的时间里,夕夕温柔、夜夜风流,很有点要替昭帝补施雨露、代偿欠债的雄心大志呢!

  但他忽视了一点,他以支子孙的身份继承皇位,本该遵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古训,是真是假先干点什么正经事,把基础打牢再说,只要皇帝的位子坐稳了,要搞歪的邪的还不由着性子来?可他偏偏急不可耐,过早地贪恋花天酒地,忘掉了自己这时正如众矢之的,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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