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杨宗保中锤丧命 飞山虎履险遭擒



  当下薛德礼言道:“原来你是杨宗保。你若知时务,就应献城投降,归顺我主,难道不封你一侯王之位?如不听好言,只怕你此番性命休矣!”杨元帅大喝道:“逆贼,敢出大言!”金刀一起,光辉耀目,薛德礼青铜刀急架相还,真乃龙争虎斗,南北二员虎将,杀得难解难分。薛德礼虽是西夏国一员勇将,到底及不得杨元帅老当益壮,刀法精通。二人冲杀百合,夏将抵挡不住,大呼道:“杨宗保老头儿果然厉害,本帅杀你不过,且让你多活一天。”说着拍马败走,杨元帅大喝道:“贼奴那里去!”飞马追赶,薛德礼心下慌忙,即取出混元锤回马当头打去,实有万道金光夺目,杨元帅觉得眼花昏乱,闪躲不及,混元锤打在左肩上,疼痛难当,拿不定大刀,口吐鲜血,翻身跌下雕鞍。早有张忠、李义二马飞赶上前,一人挡住贼将,一人背了元帅飞逃回关。薛德礼催动西兵,卷地杀来,宋军见元帅被伤,大惊四散。焦、孟玉先锋抵挡不住,众兵被杀得七零八落,三万精兵折损一半。余众逃回城中,紧闭城门,严防攻打。
  再言薛德礼大胜回营,喜气洋洋道:“妙,妙!杨宗保乃宋邦主帅,有名上将,本帅却杀他不过。今被吾打了一锤,也不过三天毒发而亡。今日除了杨宗保,惧什么狄青!少不得也一同伤他性命,宋主还有何人抵敌,本帅岂不功居第一?”是夜,西夏营排宴,犒赏三军,也不多提。
  再表宋军败回城中,元帅受伤,范爷一见大惊,急召医生看治。杨青气恼得二目圆睁,骂道:“可恶叛逆奴才!战不过元帅,用锤伤人,真真可恼!”当日元帅倒睡床上,范爷吩咐紧闭城门。到了半夜,元帅昏沉不醒,服药不效,大小三军惊慌无措。范爷连夜修本,差岳刚飞赶回朝。若问薛德礼的混元锤,乃是异人传授,用毒药炼成,如中了一锤,由你英雄健汉,不出三天,定然血肉销尽而亡,并无药饵可救。今元帅被打了一锤,遍身疼痛,死去还魂,也无一言说出。一身肌肉,渐渐消磨,可怜元帅一生为国忠良,今日死于肌消肉化,只留得一堆白骨。范、杨二人惨切伤心,文武官员、大小三军,无不堕泪,只得收拾骨骸殡殓。范爷是日又上一本,即差沈达并送骨骸回朝。此时薛德礼因伤了杨元帅,领兵至城下攻打关门甚紧。范爷权掌帅印,发令四门倍加弓箭石灰炮火,日夜巡查。
  慢表边关危急,且说峨嵋山王禅老祖,清晨袖占一课,已知西夏复兴雄师,杨元帅被薛德礼用混元锤伤了,化血身亡,路途遥远,不能搭救。但薛德礼有此混元锤,宋朝虽有上将,不能抵敌此锤,即贤徒狄青亦难收取此锤。不免打发石玉下山收取此锤,以免西戎猖獗。
  且说石玉居住仙山已经一载,习得双枪纯熟。只是忆念老母、岳父母、贤郡主,音信难通,他们那里晓得我耽搁仙山。这一日见童子来唤道:“师兄,师父唤你,速随吾来。”石玉应允,即随童子弯弯曲曲来到禅房参拜,言道:“师父在上,弟子石玉参见。”仙师道:“贤徒免礼,我今唤你前来,非为别事。只因西夏将薛德礼有一混元锤,非兵刃可挡,杨元帅中他一锤,已经化血身亡。宋朝虽有上将英雄,难以抵挡此锤。我今赠你风云扇一柄,到边关上出敌。他用锤飞打过来,你即将风云扇轻轻一拂,便可收取此物。那薛德礼乃巡海夜叉,凶恶星转世,应得凶恶死亡。你今回关,与狄青贤徒一同立功,显扬当世,方不负为师收留你二人一番心血。还有八句偈言相赠,是你一生结果。”言罢,袖出一柬,石玉双膝跪下,双手接过收藏。又道:“弟子蒙师带上仙山,习艺已经一载,传受枪法,已得精妙,深沾洪恩,难报万一,即此拜别。”仙师道:“徒弟不须多礼了。”石玉叩树已毕,起来又与师兄师弟拜别,藏好风云扇,提着两条三尖枪下了仙山。当日上山时,并无马匹,仙师只得将云架起,送到边关。下了云头,石玉将师父所赠之柬,拆开观看,并无一物,只有七律诗一章,诗曰:
  
  仙缘无分不须求,叨福人间勋业优,
  
  年少只遭颠沛困,中途却喜战功稠;
  
  三番历苦登王阁,二次平西进凤楼。
  
  早运未通道妒害,晚来除佞报亲仇。 石玉看罢,自言道:师父赠我诗偈,说我没有仙缘,只可立功取贵,但少年灾困,历尽苦楚,方得成功。又许我能报父仇,但思庞洪奸贼,正在势盛,未知何日可报不共戴天之仇。
  不表石玉之语,却说边关杨元帅身亡,狄副帅病体虽然瘥愈,然而还未强健,正在后营静养。范爷早已吩咐,元帅身亡之事众人切不可告知狄王亲,众人依言瞒着,狄青并不知外面缘由。西兵日日围城攻打,范礼部已飞本进朝,不知何日救兵到来。有飞山虎乃一鲁莽之人,大怒道:“西夏番奴薛德礼,他的混元锤如此厉害,不知何物做成。待我驾起席云帕进他大营,一刀结果他性命,拿了此锤回关,发起大队军马,杀他片甲不回,方报却元帅之仇。”想罢,即禀范大人。范爷不许,道:“刘将军乃粗莽之人,若不小心,反为不美,不可造次。”刘庆道:“范大人休得多心,我若刺不着贼,定然盗他此锤,就不怕此番奴了。”范爷纳闷不言。
  是夜初更,刘庆驾上席云帕,一到番营大寨四下一看,只见灯火光辉,是犒赏三军,正在那里吃酒。刘庆看见天色尚早,难以下手,按下云头,听候一会,已是二更时候。只见薛德礼斜倚营帐中交椅上,醇沉大醉,众将兵丁尽皆散归营寨,近身只存一个番女。飞山虎暗喜,降到营中,悄悄步进中营,一到薛德礼身旁,正要拔刀行刺,只听得一声娇喝:“刺客慢来!”
  再表此女乃薛德礼之女,名唤百花,乃是一员女将,学得武艺精通,随父行军。是晚出营,伺候父亲,吃酒已完,谈论一刻,薛德礼醉得沉沉入睡,百花女也伏案假寐。忽见人影近前,喝声:“刺客!”飞山虎反吓了一惊,驾云不及,被他一把扭住,挣扎不得。百花女原是将门出身,两臂刚健。刘庆左手打去,他右手招架;右手打去,他左手招架,二人扭在一处。百花女道:“你这蛮子,谁使你来作刺客?好好说明,送你归阴。”刘庆心凉意乱,犹恐他喊醒番将,只得说:“我乃宋营中虎将刘庆是也!只因吾元帅被薛德礼打了一锤,化为血水身亡,是我忿恨,特来你营行刺。”这百花女见刘庆是位英雄,不觉有意,见父亲鼻息如雷,轻轻呼道:“刘将军,薛德礼是奴生身父,你今夜特来行刺,断断不能。这边来吧!”一把扯牢而走。飞山虎暗思道:小丫头好生奇怪,不知他拉扯我何故?此时只得随他跑去,曲曲弯弯,到了后营。一看灯光如昼,侍女罗列。百花女吩咐众侍女退去。这些小环互相评论道:“此位将军不是我邦人,因何我小姐拉他进来?好羞人也。”有几个人说道:“我家小姐未有丈夫,要扯此中原将来做夫妻,如今且先自叙会。”
  不表侍女私言,再说百花女看中了中原将军,四顾无人,呼道:“将军请坐,奴与你细谈。”刘庆见他姿色非凡,今又如此柔和,想道:他必有意于我,吾乃粗直之人,岂为女色所惑!况我已有妻子,你想我成亲,真乃冰炭不交。”若问百花小姐生长外夷,年已及笄,有此美质,又因本邦男子都是粗俗不堪,所以尚未成亲。刘庆虽非美男子,但比之西戎蛮邦也有高低之别,因此未免有心。当下又道:“刘将军,你敢来深夜行刺,好生大胆!若非被我拿下,我父一命休矣;倘被别将拿下,将军性命也难保了。”飞山虎道:“我行刺你父亲,乃是两国相争,各为其主,怎顾得利害交关,倘小姐用情,放我回关,小将自是感德。”百花女道:“将军既进我营,休思回去。”飞山虎道:“小姐此言何解?”百花女道:“将军,奴看你是一位烈烈英雄,谅必武艺高强,今日边关死了杨宗保,大宋还有何人保卫江山?奴劝刘将军投顺我邦,撇却宋朝。”刘庆道:“小姐此言差了!你要我投降,今生莫想。”小姐道:“你若不甘投顺,便休想回关。”飞山虎道:“既然小姐不放我回关,甘愿一死。”百花女道:“将军之言差矣!你既为堂堂丈夫,因何全无智量,倘投降我邦为官,美貌佳人却也不少,觅一位与你配亲,有何不妙?愿将军依奴劝言,是知机之辈。”飞山虎听罢,冷笑道:“小姐,我刘庆岂是贪花爱色之人?而况已有妻子,那敢贪恋你邦佳人?今日既入你牢笼,有死而已,何必多劝。刘庆虽是粗鲁之夫,乃是顶天立地之人,岂肯负君而降敌人,休得妄自思量!”百花女听了,自言道:岂知此将有了妻子,我今囚禁不放他回关,且待明日爹爹发落。想罢,唤侍女数人,将这蛮子囚禁后营,好生看管,好待他心服归顺。侍女应诺,即时将飞山虎囚禁!此事慢提。
  次日百花女梳妆已毕,来至中军,拜见父亲,说:“昨夜二更时候,宋营中一将名叫刘庆,来作刺客,已被女儿拿住囚禁后营,禀知爹爹如何发落?”薛德礼道:“可恶南蛮,竟敢混进大营,来作刺客。若非女儿拿住,几乎一命不保,且押出一刀两段,方不敢小觑我们。”百花女道:“爹爹,此人乃宋邦猛将,倘得他投顺,与我们做个里应外合,此关便唾手可得了。”薛德礼笑道:“女儿有此机谋,把他仍囚禁后营,劝他投顺罢了。”
  住言父女机谋,未知边关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