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狄元帅骗关逃国 八宝女感义从夫



  诗曰:
    一月夫妻不忍分,为存忠孝只离群。
    英雄原无心头念,贤女从夫就仁仁,
  话说狄元帅要骗出风火关,有守关将猜测狄元帅逃走,不肯放逃。正在嗔论之际,却被公主知了,一路追来。元帅心中着急,又觉惭愧,不分前途有路没路,催开坐骑而走。若论公主焉能知他逃走,如此一人追来?只因母后病体好些,谈讲几句话,实时回宫。只见宫娥禀道:“驸马爷说他身体不安,往外游要去了。”这句话公主也不介怀。忽见桌子上不见了人面兽、穿云箭。此时。公主细细搜寻,又见他的箱子金锁开了。此时狄元帅心急走路,忘记与他依法扣上金锁。所以公主开箱一看,件件多已在此,单单不见了八宝囊,满心大怒。方知丈夫脱身而去。此时恨恨之声,不及禀知父王,取过枪马,带了女兵,一路急急追来。到了鸳鸯关,方知他出风火关去了。此时并不是公主前来拿捉丈夫,只因恨他没一些夫妻情分,要问个抛弃他的情由,并要讨回八宝袋。所以一路紧紧追来。
  远望见公主急急赶走,狄元帅料想逃走不成了,只得回马抡刀,叫声:“公主,下官出外玩耍,你赶来何事?”公主喝声:“你休来哄我!你平日之间说,生长中原的人氏在外国招了亲,这般姻缘非是偶然,不是今生所定,正是五百年前结下来的。今朝既然结为夫妇,不回中原做官,勤于国务,日夜劳心,在着你邦逍遥快乐,件件满足,今生再不想回去了。这是你常常所说。哀家信了你的真情,岂知一片的巧语能言,竟被你瞒得颠颠倒倒,到底你抛弃了哀家,有何缘故?”狄元帅说:“公主啊,这原是下官身负重罪,负了你一片真情,望求海量宽恕。”公主喝声:“匹夫!你原是一个奸滑心肠之徒,世间薄情之汉是你为首。平常夫妻尚有三分情义,你竟把哀家抛弃,到底你有何不足之意?快些实说!”狄元帅说声:“下官多承恩爱了。”公主说:“既然如此,因何抛我而行?”狄爷说:“公主啊,事到其间,下官不得不说了。我是生在中原之地,祖上世代扶助宋室江山,几代相传,忠良自许。家门不幸父母单生下官一人。自小立定了主意,一点丹心报国。前日投降于你国,并非我所愿。勉强与你成了亲,乃是一时权变。身虽在此,心在中原。”公主说:“既然你一心归宋,何不早早说明?口是心非,岂大丈夫之所为?”狄元帅听了,说:“公主,下官从前原是不肯投顺的。多是你父王不好,苦苦逼我成亲。下官只是事到其间无奈何,勉强允承了,不过权为与你作伴。”
  公主听罢丈夫之言,纷纷下泪,咬牙切齿,恨声不绝,骂道:“你真乃一个无情薄幸之人,全不念与你成亲一月恩情多少,全不念我腹内的亲骨血,全不念哀家待你义重如山。当初,只道你是真情重义的男子汉,岂知你是不情不义的蠢汉。今日与你一月夫妻,抛弃我回归大宋,弄得我青不青白不白,哀家虽是番邦之女,决不肯再抱琵琶的。今日你既一心归宋弃我,料也难留于你,总是青灯独对,乃我命所招。”公主此时说到伤心处,泪如雨落,湿透衣衿。早有女兵抬起枪递上公主,狄元帅见此光景,心下好生不安。想起他侍奉之恩情,今日骗走,果然辜负了他,也觉惨然,不觉忍不住下泪一行,马上打拱说:“公主啊,这原是下官之罪。我劝休得伤怀罢!”公主叹道:“哀家一心真诚待你,你却无半点夫妻之情,好不恨煞人也!”元帅说:“公主,下官若未与你成亲,也不多讲。今既为夫妇,彼此多存夫妇之情了。”公主说道:“若念夫妇之情,也不该弃我归宋了。你不该一片虚情鬼话来哄骗于我。”元帅叫声:“公主啊,并不是下官虚言哄你,望你万不可伤心苦坏了。下官与你一个商量。”公主说道:“怎样讲?你且说来。”公主吩咐女兵退后些。狄元帅把刀按在鞍桥上,把马催上一步,马头对马头,人面对人面,叫声:“公主啊,这不是下官今日没意,辜负你一月夫妻万种之情。只因下官奉旨平西还未成功,反投你国招了亲,岂非不忠不孝?在此贪欢图乐,母禁天牢又惊又苦,岂非不孝不义?何以为人?今日公主不放下官出关,我愿在公主马头请以一死,以谢公主前日有待恩情便了。”公主含泪说:“若放你出关便如何?”元帅说:“公主,你若放我出关,待下官与众将去平复得西辽,取得珍珠旗回国,将功赎罪矣。天子最是英明,岂不放还我娘亲离却天牢之罪?这是忠孝两全了,免得臭名遗后,足见恩妻大德矣。如若下官征西回来,此时国务已完,母子已安,那时为官不为,自得其便,回来与你自发相处的。”
  公主听言,止不住地两目滔滔下泪,说道:“此言若是你早早来商酌,自然与你好好调停。因何虚言哄我,私自奔逃,全不念夫妇之情?往日多少真言还算不真,你今要出关休得想望。如若再多言,刀枪上与你是个情分。”说罢,把梨花枪略略一摆,狄元帅金刀轻轻架开,说声:“公主啊,你平日为人最是有情,今日下官好好良言哀告于你,因甚总总不依?望公主大发慈悲,速速回兵,容我起行。如若执意不从,休得怪我刀枪相向,惟恐有伤。”公主正欲开言,忽听空中有人,乃是飞山虎也,连驾席云帕赶来。元帅此时被阻,听得明明白白,这刘庆也是不法之徒,遂大喝一声:“贱妖!”一棍打将过来。公主慌忙闪开,棍尖早已稍中,公主觉得疼痛,提枪要刺刘庆。刘庆飞奔空中,还是大骂。元帅大喝一声:“这莽夫不该如此无理!”飞山虎说:“元帅,这样无情无义之人,要他何用?既然与你为夫妇,应该前往帮助平西才是,因何苦苦牵留你,不愿放行?无非贪图风月开怀,不怕旁人说短长。这样东西,稀罕他什么?就将他一棍打死,有何妨碍!”元帅大喝一声:“匹夫休得乱说,快些下来赔礼罢。”刘庆说:“要我赔罪,今生休想。”说完,仍驾云逃走了。此时,公主听了刘庆之言,倒也醒悟了,想道:“此人说话倒也不差。哀家不放丈夫去平西,旁人个个说我不贤,贪图风月罢了。我今且自由他罢。”把蛾眉一蹙,开言说:“驸马啊,此将何人?因何在空中驾在云雾中,莫不是有仙术的异人么?”元帅说:“公主,此人姓刘名庆,为人粗莽,曾受得异人传授席云之法,来去如飞。”公主说:“好一件帕子!”元帅又道:“公主,你如今莫要留我。待下官前往征西辽成了大功,好再来迎你,人人赞羡你贤德。宋天子定然钦褒你了。”公主说:“妾也不想这些好处,总是自怨红颜薄命。父王作主把你招赘,又被庐山圣母前说与你宿世姻缘。如今正在成亲一月,指望共你连理和谐,相依白首。岂知你一心归宋,可怜今日此地分离,仙母之言莫不是一月夫妻的姻缘么?好似棒打鸳鸯,各飞一处,今生料想后会无期了。只可惜我腹中根苗骨肉,后来不知是男是女,没有爹爹称叫的,好与我苦命娘亲相伴寂寥。”此时,公主说到伤心无限之处,止不住的秋波珠泪千行,苦切不堪。元帅摇手说:“公主啊,你且免愁心,放怀抱。下官虽然一匹武夫,也恰知你一片心情。况且公主为人情义两全,何人可及?下官岂肯将你抛弃?但愿我早建得功,既建功劳,罪也消了,似云复吹开磨明古镜,仍归来与你相会,断然不做薄情之徒。况且,你腹中已有了香烟之种,下官岂有舍却明珠抛在半途?公主啊,下官只这一言是实,如今即要与你分别了。”此时,公主难舍得与丈夫分离,流泪叫一声:“驸马啊,你今前往西辽,只恐兵微将寡,待妾助你几员番将番兵。若然粮饷不敷,也须带足前往。你意下如何?但愿你马到成功。”说罢,又令番女前往各关通知,休得阻挡,让驸马爷出关,休得延迟。狄元帅感激相谢,不知夫妇分手如何,下回便知端的。正是:
          割断情丝劳国务,分离恩爱救萱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