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业夜观天象



  却说继业收军,是夜仰观天象。次日进汉主御帐奏曰:“臣昨夜仰观星象,见毕舍月宿,主有久雨。”汉主曰:“将如之何?”继业曰:“传令军士,出砍柴薪。军分三停:一停擂鼓呐喊,一停执炮箭待敌,一停砍柴。临回之际,齐呐喊几声,烧尽南蛮。”汉主曰:“此主何意?”继业曰:“惑乱彼心,使不识吾之所为。”又唤张得、永吉。领兵三千,往镇定关迎接辽兵。汉主曰:“孤望彼军来救,缘何反遣兵去接他?”继业曰:“日前观宋行兵,深知地理,彼必发兵往镇定关拒截辽兵,臣所以调兵迎之。”乃嘱二将曰:“路途必有埋伏,惟谨提防。”二将领兵去讫。却说宋军见北军呐喊砍柴,次日进帐,奏知太祖北军如此如此。太祖莫解其意,忧疑不定。是夜天清气朗,太祖与诸将出帐观星,乃曰:“汉主气数虽微,然亦一时不绝。”言罢,回顾皓月,大惊顿足,连声叫苦。诸将曰:“有何故也?”太祖曰:“数日忧折军士,未观天象。今见月离於毕,大雨不止。”诸将日:“明日亦令军士出砍柴薪。”太祖曰:“明日不过午未时,滂沱降矣。”次日令军士砍柴,至午,天果大雨。北汉主日:“南蛮只有半日柴薪,能够几何!”有诗为证:

  宋主伤军未睹星,薪蒸未备苦难禁。

  滂沱子夜倾如注,闷损沙场戍客心。

  太祖因雨闷坐,中军忽报何承睿回营。太祖曰:“天虽大雨,今得承睿回来献捷,朕怀少慰。又足以摄服继业,自今以后不敢轻视吾军矣。”诸将犹未准信,既而承睿入帐奏曰:“大辽遣耶律于越领兵至镇定关前,臣父子依圣上计策,于越果怯退三十里下寨,不敢入救。臣回至中途,又遇王全斌手下游卒,说汉主命张得、永吉领兵去接辽兵。二将骄傲,说在本境之内怕甚埋伏,及至莫胜坡,夜宿其地,众军畅饮,酩酊大醉。王全斌引军围着,尽皆杀之,并未逃走一人。”太祖曰:“惜夫天雨,不然大事济矣。”承睿曰:“臣父乞陛下再遣兵防御,恐辽知兵少,驱大队杀来,难以抵敌。”太祖曰:“无妨,天有久雨,俟晴破了太原,辽兵闻风自遁,不必益兵。”复曰:“继业天文地理尽知,真神人也。”承睿曰:“臣於彼地闻人云:‘交兵若遇红白令,生死由他不由命。’其名如轰雷贯耳。”有诗为证:

  战斗夫能妇亦能,威声阵阵若雷轰。

  令旗红白飘扬到,十将逢之九不生。

  太祖因承睿之言,乃曰:“朕设计,屡被破之,此人果非虚声。”诸将曰:“因何张、永二将又被全斌砍之?”太祖曰:“非继业之罪,乃二将不用命也。设继业亲行,必无是祸矣。看此人智略,过朕远焉。欲取太原,必先获继业。继业一得,太原不足取也。”

  是时风风雨雨,将近一月。才睛两日,太祖即遣兵搦战,如是者数次。汉主召继业进帐问曰:“南兵一晴,即出挑战。大辽救兵又不见至.将奈之何?”继业曰:“南兵搦战,此不足惧。但辽兵以臣计之.久当至矣。今不见来,必路途有甚阻滞。”言罢,令军士摆香案卜一卦,看其吉凶。遂卜得《归妹》卦.乃曰:“阻隔之神得令,然亦无凶。”汉主曰:“已遣张永二人去接,有甚阻隔,必有回卒来报。”继业曰:“待卜张永二人,吉凶何如。”遂卜得《师》卦三爻发动,乃断曰:“六三师或舆尸。”业大惊曰:“张永二将休矣。”言罢,只听得宋兵呐喊搦战。汉主曰:“不如写书诳宋退兵,孤上太行山去,彼奈我何哉!”继业曰:“写书言降,从得脱难,示弱甚矣,决不可为。”汉主曰:“宋君新受周禅。伐蜀讨越,无往不利。想天意有在,我若逆之,戕害生灵,获罪于天,必难逃活。且将天下地舆论之,宋得十之九矣。以此相较,孤本弱小之国,以小事大,以弱事强,识事势者为之。故太王、勾践当时行之,始以图存,终以强大。卿谓孤示弱,彼太王、勾践所为亦非与?”继业曰:“主上所论极是。若要如此而行,虽出奇兵大杀一阵,使宋不得遂志,方肯从请。不然彼必不肯退兵。”汉主曰:“卿宜斟酌行之。”继业曰:“主上亦不必写诈降书,只陈利害,令其退兵可也。”言罢,遂唤延广领三干铁石弓兵,今夜前去埋伏于董泽右侧山下,俟明日信炮一响,驱兵齐出射之。延广领计讫。

  次日天晴,太祖又遣兵搦战。将至午,天忽黑暗。太祖收军,继业乘势驱兵,突出赶杀,直逼宋营。延广闻信炮响,催军齐发弓弩,射死宋兵不计其数,夺得马匹枪旗甚多。汉主收军,谓继业曰:“卿之神见,彷佛周尚父也。”不在话下。

  却说太祖被继业大杀一阵,折军数万,伤感不已。忽辕门外报北汉主遣人下书,宣入呈上。太祖览其书云:

  北汉主致书於大宋皇帝麾下:孤今出师雪恨为周也,非为宋也。讵意陛下承乾,乃遘其会,第周宗既灭,

  冤仇已绝,孤复何憾。实欲罢兵,休养生灵,不知陛下亦肯父母斯民否也。然太原刘氏庙貌在焉,纵欲百

  计图之,孤必百计防之,以尽世守之义,而存刘氏之血食耳。惟陛下怜之,谅之。北汉王端肃谨书。

  太祖览罢,以示诸将。诸将知太祖有退兵意,乃叩头愿尽死力,急先攻击。太祖曰:“汝曹皆朕训练,无不一以当百者,所以备肘腋而同休戚者也。朕宁不得太原,肯驱汝辈冒锋刃以蹈于必死之地乎!”众皆感泣。

  时天久雨,军士多疾。太常博士李光赞奏曰:“蕞尔晋阳,圣上亲讨。粮饷浩烦,取怨黔黎。陛下肯回銮驾,命一大将屯上党,夏取其麦,秋取其禾。粮草充足,军士有资,且宽力役之征,使劳者得息,此非荡平之策乎?”太祖从之。命先锋李继勋屯兵上党,又遣人撤回何继筠等,遂令赵普晓谕诸将,解围而还。汉主亦上太行山而去。

  后乾德七年,太祖遣人驰书于汉主,其书云:

  太原土宇,非远而苗裔正朔不加者比,乃朕辇毂之下,难令外氏据而有之。譬之卧榻之旁,可容他人鼾睡

  耶?子今恃强,虎踞此土。若果有勇,早下太行,决一雌雄。庶几家国事定,否则干戈扰攘,岁无虚日,

  汝欲宁居巢穴,难之难也。

  汉主看罢,以示继元、继业。继业曰:“主上不必回书,听其兵来,臣自有退之之策。”

  后至开宝九年,秋八月,太祖命党进、潘仁美、杨光美、牛思进、米文义五路进兵,攻打太原。汉主慌与群臣商议遇兵之策。继业曰;“须遣人求救于辽。”辽乃命耶律领兵三十万救之。继业设计,将五路之兵尽皆杀败而回。耶律亦引兵回辽去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