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设计斩仁美



  太宗看罢口词怒曰:“老贼如此欺罔,罪该拟死。但看潘妃情分,姑免一死。”遂追还仁美等官,各杖一百,俱贬于雷州。封赠令公为卫国公,七郎为殿前指挥使、醴泉侯。呼延赞不合擅离军伍,降三级。扬景不合私离军伍,充徒郑州一年,陈林、柴敢不合领众落草,各杖八十,徒二年。断毕,文武皆散。

  六郎出于午门外放声大哭,谓八大王曰:“臣父子见屈如此,何用命为!”遂欲撞死于午门。八王急止之,邀入府中坐定。忽报潘娘娘到。八王令六郎入后堂,亲出府接入。茶毕,潘妃曰:“老父年迈,路途磨灭,难保残喘。今日特来相告,望殿下垂念,安置于京。”八王曰:“娘娘请回,即入进奏圣上。”潘妃辞去,八王乃与六郎言如此如此,此冤即雪。六郎领计去了。

  八王入奏帝曰:“臣夜梦景不祥,必主有横祸。乞陛下放独角赦与臣领去,吼防后患。”太宗即书赦赐之。八王谢恩而退。忽近臣奏曰:“杨景将潘仁美三人杀了,今提头在午门外伺候。”太宗听得大怒,停顿拿六郎押赴法曹枭首示众。八王曰:“陛下适行独角赦,赦除景之罪恶。”太宗曰:“斩仁美等,却原来八大王之计策也。”太宗遂宣六部入殿,言曰:“念卿保驾功大,此罪悉行赦除。”六郎谢恩毕,竟往郑州去讫。

  时太宗未立储君,冯拯上疏,乞立皇储。太宗怒贬之于岭南。于后,廷臣无有敢进奏者。七王见不立己,乃与王钦议曰:“帝年已迈,齐王等又谢尘矣。日前冯拯谏立东宫,遂遭贬窜,莫非为立长之故?欲与天下传八王耶?”钦曰:“毕竟是这意思。不然,何以不立殿下?圣上以遗言为重,若不早图,后悔何及。”七王曰:“汝有何谋,可以得立?”钦曰:“以臣计之,若不谋死八王,皇位决不可得。”七王曰:“此谋不可。八王帝甚宠爱,其谋不密,祸反及身。”钦曰:“臣有一计甚密。”七王曰:“汝试陈于我听。”钦曰:“殿下可命人往街坊上寻一个极巧银匠,打造鸳鸯壶一支。一边盛药酒,一边放好酒。乘此春日,去请八王来赏花。即将其过来斟上一杯药酒于八殿下前,又斟上一杯好酒于我殿下前,一齐与杯饮之。八王饮了药酒,立地即死,虽跟从之人,只说中风,那晓是药死!”七王曰:“此计甚妙。”遂遣人往街坊上寻好银匠。寻至城西,有一胡银匠极其精巧,及唤入府中打造其壶。既打毕,献上七王。七王看罢,谓王钦曰:“何日去请八王?”王钦曰:“先将银匠结果,以灭其迹。”七王允之。王钦命人将好酒灌醉胡银匠,令左右埋于后花园中毕命。王钦谓七王曰:“殿下可遣人持书请八王,明日后园中赏花。”七王遂遣内竖赉书,竞往南府八王前呈递。八王拆开看云:

  门外春光无限好,明媚花共柳。值此官里有余闲,不乐虚过了。敬邀哥王明日一教契阔情,共把金榫倒。

  尚冀春风一惠临,宇第生荣耀。

  八王看毕,着内使回话,明日准来。内使归见七王道:“八殿下允诺。”次日,八王车驾报到,七王亲出府门迎接进府。坐定,茶罢,七王邀人后苑花亭之上坐下。只见花开如锦,春光堪称。有诗为证:

  阳和克塞海天涯,无处江山不物华。

  绿偃午凤生麦浪,绯红晓日绚桃霞。

  燕抛玉剪裁春色,莺掷金棱织柳斜。

  满眼韶光偏得趣,抽黄对白竞争夺。

  七王曰:“弟与哥王虽是兄弟,然情甚疏旷,此心歉歉。故当此春光明媚,特请一会,少尽衷曲。《诗》有云:戚戚兄弟,莫远具尔。小弟今日此与,亦欲效古人之所为也。”八王曰:“这几日贱躯颇欠调和,酒却难饮,少叙片时可也。苟非兄弟之情,愚兄必却而不来矣。”七王曰:“哥王身体不快,正要痛饮方才舒畅。”遂令侍从先酌一杯药酒于八王面前。八王病来甚愈,一闻药酒之气,慌忙将袖掩鼻。忽一阵狂风吹倒金杯,其药倾泼于地,红光迸起。左右皆惊惧战悚,八王即辞别回府。七王见谋未遂,又恐八王知觉,甚是懊悔。王钦曰:“殿下休忧,谅八殿下不知情由。必不见咎。以后再图未为不可。”不在话下。

  却说太宗忽一日得疾,危笃之甚。寇准、八王等入内问安。太宗见群臣至,谓之曰:“先帝遵太后立长之言,传位与朕。不期朕忽疾作,恐难总理政事。今齐王等已殒,惟八王差长。朕乃遵太后之教,将位传与八王。”八王奏曰:“皇太子青春已富,人心归顺。满朝谁生异论?愿陛下保重龙体,万万千秋,他日纵欲归政,亦当与太子也。倘陛下欲效先帝,将位与臣,臣必披发入山林矣。”太宗曰:“卿不受,将奈之何?”思忖良久,乃问寇准曰:“八王坚意不受,卿言朕诸子孰可以居天位?”寇准对曰:“择君以主天下,不可以妇女谋,不可以中官近臣谋,惟陛下以行与事,见其可以愈报万姓者,以位传之,庶乎可矣。”太宗又宣赵普独近卧榻之前,屏左右问曰:“朕欲传位八王,八王不受。卿言何如?”赵普曰:“先帝已误,陛下岂容再误。”太宗之意遂决,复召寇准言曰:“朕本意欲与神器付八王,争奈八王不受。欲付元侃,卿言何如?”准拜贺曰:“万岁万岁,臣为天下得君庆矣。愿陛下不必再问外人,须早立之。”太宗又谓八王曰:“朕没之后,卿宜丹心启迪汝弟。今赐铁券、免死牌十二道,若遇乱臣贼子,卿即打死,毋得纵容。朕遍观诸将,杨景忠贞,可付兵权,后当重用,不可妄加驱逐。”八王拜受毕,须臾,帝崩。寿五十九岁。时改元至道三年三月日也。在位二十馀年。有诗为证:

  太宗经世政惟勤,二十余年德及民。

  可惜乾符私授子,至今人道悖君亲。

  太宗既崩,众文武奉七王元侃即皇帝位,是为真宗。君臣朝贺毕,尊母李氏勾皇太后,封王钦为东厅枢密使。谢金吾为枢密副使。进八王爵为诚意王。其馀文武,各升有差。自是朝廷军政皆决于王钦之手矣。

  却说八王出朝,忽一人拦驾告状,大叫伸冤。八王问曰:“有何冤枉?”其人哭曰:“小的是胡银匠之子,日前新君欲谋千岁,召小的父亲入府打造鸳鸯壶。其壶打毕,被王钦谋死于府中。有此冤屈,无处伸诉,只得告乞千岁爷爷作主。”八王听罢,怒曰:“那日我见其酒倾地火焰腾腾,心亦疑之。王钦果在筵中调度,这贼子好狠心肠!”遂接了状,命左右取银一锭,赏胡银匠之子,复回驾入到偏殿。只见王钦正与真宗议事,八王向前奏曰:“臣适出朝门,偶有胡银匠之子告王钦谋死他父。臣接得此状来与陛下看之。”真宗惊曰:“王钦未尝离朕左右,那有是事,兄王休听小人言也。”八王曰:“为谋臣故,而及于胡银匠,冤屈此人性命。但臣今事陛下,丹心耿耿,何听谗佞,谋害忠良?且臣要居帝位,尚在今日?”王钦奏曰:“八殿下恶臣与陛下议事,恃为皇兄,故妄捏虚情来奏,欺压小臣。臣既谋死了人,往日宣告先帝,何待陛下登位,始来相告?且世间那有这等胆大之人,敢向午门毁谤天子!”真宗未答,八王大怒抽出金简,望王钦脸上一打,打着鼻准,鲜血长流,绕柱而走。八王亦绕柱赶之。真宗急救,言曰:“看朕情分,兄王饶他这次。”八王止步,指王钦骂曰:“若再为奸宄,坏我国家,活活打死你这畜生。”言罢,愤怒奏曰:“陛下休罪微臣,臣荷先帝嘱付,今秉公除奸,实为陛下社稷计,非私情也。”真宗深宽慰之。

  八王既出,王钦跪于帝前大哭。真宗曰:“八王顾命之臣,彼所言者,皆是实事。汝不应造言拆辨,朕尚不肯忤之,况於汝乎!今后当避之可也。”

  王钦即谢归府,跌脚槌胸,恼恨八王,思报其仇。遂修书遣人,星夜送往幽州奏知萧后。说太宗已崩,新君幼弱,朝廷空虚,乘此动兵侵伐,则中原可得矣。萧后得书,与群臣商议。萧天右奏曰:“云川耶律休哥屡奏伐宋,今再乘其丧隙发兵,无有不克。”土金秀奏曰:“宋太宗知人善任,守御边庭之士必是智勇兼全者也。今若因王钦一书,即便伐宋,恐难取胜,虚费钱粮,臣思忖必先探其兵之强弱,才不误事。”后曰:“卿言将何以探之?”秀曰:“麻哩招吉之枪法,麻哩庆吉之刀法,与臣之箭法,极精无右。臣等愿举兵于河东界上,娘娘遣人赉书约宋与臣等观兵。宋人若能抵敌,则迟迟进兵。否则即动兵伐之矣。”萧后大喜,遂修书遣人赉往汴京。

  辽使至汴,侍臣引奏。真宗展书看之:

  大辽太后萧致书於大宋皇帝陛下:兹闻有丧,关河阻隔,赂赙未施,奈何奈何。近缔盟好,千载盛事,

  今不观兵,徒为虚文。故遣驾下三臣,驻剑晋阳,期与会猎一番。庆乎两国之情相通,而四夷闻风慑服。

  谨此订约照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