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七 回 两狼山父子被困



  杨继业对二子说明潘仁美设毒计、借刀杀人的经过,可把六郎和七郎气坏了。心想:老贼潘仁美真狠哪,常言说得好,罚了不打,打了不罚,你连打带罚,分明是官报私仇、陷害杨家将啊!怎么办?回去找潘仁美讲理?没用。人家是元帅,我爹是战将,派出交锋,没什么错处,只有抓住韩昌,能替父亲免去死罪。七郎想起金沙滩一战,大哥、二哥、三哥全都阵亡,四哥、五哥、八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杨家哥八个就剩下俩了,韩延寿把杨家将害得好惨啊,今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杨七郎一抖丈八蛇矛枪:“韩昌,今天某家抓住你,定要千刀万剐,给我哥哥、兄弟报仇。说完,大枪奔韩昌前心刺去。杨六郎也不言语,提战马冲到韩昌身后,蟠龙金枪奔后心就扎。这哥俩双战韩昌,一个扎上,一个扎下,一个扎左,一个扎右。这两条枪,一个象金蛇出洞,一个象怪蟒翻身。韩昌一条叉,上封下迎,左搪右挡,勉强交战,一会儿,韩昌忙活的热汗直流。心想:这样打我要吃亏!常言说,力敌不如智取,还是按着昨天商量的办法,把他们从虎口峪引进两狼山的陈家谷,然后一网打尽。

  想到这,战马跑出百步外,带马拴叉,高声喊喝:“是英雄单打独战,你们双战不算好汉,某家去也!”说完,拨马就走。

  七郎想:到嘴的肉还能吐出去吗?你要跑了,我爹回去如何交令?想到这,高喊:“韩昌,把脑袋留下再走!”说完催马追上前去。杨景虽足智多谋,也想:韩昌的招数未乱,为何败阵?是否有计?可是,要给父亲立功赎罪,就得抓住他昌,他也追上去了。杨继业见韩昌突然败走,知道其中有诈,我两个儿子都追去可危险呀!我这么大岁数,死了不惜,如果他俩有失,我便是杨家千古的罪人。想到此,忙喊:“延昭、延嗣,快回来!”喊破嗓子也没用,一来顶风听不见,二来听着也不回来,他俩要替父立功呀!令公急了,大刀一举,传将令:“军兵,追!”五百老弱残兵也跟上来了。

  辽兵辽将也不抵抗,四下逃奔。韩昌在前,杨景哥俩在中间,后边是老令公。前边到处是山,山峦重叠、蜿蜒百里、树木丛生、荒草齐腰、怪石林立,令人毛骨悚然,中间是山沟,山沟当中是山道,这挺道顺着山势,曲里拐弯的,很不好走。走进一道山口,又去一道山口,也说不清到了什么地方。他们过了这条山沟,前边地势就宽阔了。

  在群山当中,有座山叫两狼山。从虎口峪往里走去,拐弯的地方有个山,叫陈家谷。这个地方地带险峻,是打仗必争的要地。历代在这都建烽火台,如有敌情,晚间点灯火,白天点狼姻。韩昌领人巡山时,看好了这路地势,埋下伏兵,今天把杨家父子引了进来。

  老令公边催战马,边往两旁看,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此地山势如此险要,别中埋伏呀!忙叫军兵停下,守主谷口,他匹马单刀进了陈家谷。一路上,边走边喊:“六郎,快回来!”六郎闻声,带马回头问:“爹,什么事?”“杨景!你们快回来,免得中计。”六郎点头,冲里边喊:“七弟,快回来。”

  杨七郎紧跟在韩昌身后,眼看就要追上,正高兴呢!韩昌三拐两拐,没影了。这时,听见后边有人喊他,扭头一看,六郎和令公都进来了:“爹,干什么?”“孩子,此地必有埋伏,快撤。”“哎!”还没动地方呢,就听山谷中“咚!咚!”炮声连天,伏兵四起,杀声震耳,满山遍野全是辽兵。

  陈家谷口外的宋兵,也守不住了,大辽军兵从身后兜上来,各擎兵刃,如狼似虎。这五百老弱残兵,边打边退,进了陈家谷内。这时,只见谷里刀枪如麦穗、剑斧似柴棚,北国军卒高举兵刃冲下山坡:“杀呀!活擒杨继业,替天庆梁王报仇!”

  令公一看,知道完了:我们爷仨命保不住了。我死了算什么,还能活多大岁数?我两个儿子正在年轻,如果葬在山谷,怎不令人痛心?老令公一着急,只觉得心中难受嗓子眼发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接着,眼前发黑,头重轻,摔在马下。

  杨景弟兄急忙下马,把父亲扶起来,擦擦嘴角上的血:“爹,自古胜败乃军家常事。您别着急,我开道,七弟断后,保您杀出重围。”老令公点点头,稳了稳心神:“为父死不了,别害怕。”“爹,您吐血了。”“没事,为父死活是小事,只是这些兵丁,要设法把他们带出去。”六郎点头,扶着令上马,转过身对军卒们说:“弟兄们,现在我给各位开道,往陈家谷外闯,你们可要跟上,落下就顾不得了,随我走。”说着,杨景抡开大枪,在前边开道,中间是老令公,杨延嗣断后。此时,老令公连端着大刀都觉得沉,浑身没劲,实在是勉强挣扎。杨景领头,冲出陈家谷,直奔到队伍跟前,双方混战在一起。

  虽然六郎、七郎能打能拼,打散了谷口的军兵,可从陈家谷到虎口交牙峪设了五道伏兵,冲开一道有什么用?再看两狼山山头上,站满了辽兵,一行行、一列列,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火药、火箭,要放火烧山宋军从早晨战到黄昏,又饿又累,伤亡过半。杨继业带了两处箭伤,撕下征袍包扎好,冲了三次没冲出去。又叫六郎领人退下来,把人归拢一块,在山谷里休息。突然,山头有人高喊:“杨继业,我们元帅请你答话!”令公顺声音观看:北方高挑大旗,周围是北国都督,意旗下一员大将,头戴天王盔,身挂五龙天王甲,朱砂眉,连鬓络腮红胡须,肋下佩腰刀。这正是大辽国扫南灭宋兵马大帅韩昌。

  韩昌冲老令公一抱拳:“杨继业,你受惊了。”令公用手指向韩昌:“匹夫韩延寿!你用诡计把我们爷仨困住,算什么英雄好汉!”“令公,自古兵不厌诈。是你有勇无谋,中了我的锦囊妙计,被困在两狼山。我把峪口一封,任凭你肋生双翅也走不了,不如投降归顺!别看你大儿子射死了天庆梁王,本帅不怪,不然,你父子三人将化为灰烬。“老杨家活是宋朝人,死是宋朝鬼,至死忠心不变。”韩昌冷笑道:“杨继业,你太愚了。你这样为宋朝卖命,谁知道?常言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宋王昏君忠奸不分,保他何用?再看你杨家被困,那潘仁美却坐视不管。何不前走一步,一来保全家安宁,二来不失侯爵之位。本帅爱惜你是忠良,才来相劝,你可拿准主意呀!”令公一听“潘仁美”三个字,扎心啊,摸摸棍伤,看看两狼山,又想起金沙滩一战:真的把我扔到这儿不管了?不能!他是当朝太师,哪能把宋室江山当成儿戏?可能是不知道我遇难。“韩昌,你白磨嘴皮子。大丈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韩昌说:“那就休怪我心狠。来人!放火烧山!”军卒刚要动手,忽然,传旨官到:“韩元帅,太后有旨,要活捉杨继业,好给天庆梁王祭奠亡灵。”韩昌听完,暗暗埋怨太后:要死的容易,要活的怎么捉?既然太'旨意下来,还不敢违抗。

  自从天庆梁玉被射死以后,大辽国商量新君即位。耶律尚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因儿子太小,就由他的妻子肖太后垂帘听政,执掌朝纲。肖太后是个大才,提笔成章、出口成诗,什么事都拿得起、放得下。天庆梁王活着的时候,太后就帮着出谋划策,文武群臣都挺佩服她。这次她登上宝座执掌朝纲,为了表示关心战事,带着两个女儿一一铁镜主和玉镜公主,亲自到前敌督战。刚才听人说困住令公父子三人,乐坏了!为报杀夫之仇,传旨要活的,不要死的。这一来,肖太后无意中成全了杨家父子和宋朝军卒。不然,放火烧山,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韩昌合计:怎么捉活的呢?先把两边山口堵死,困住再说。都说阴七、阳八,十天到家。饿他们六天、七天的,三只虎就成三只羊了。打定主意,忙传将令,军兵撒了回来。

  杨家父子带兵退到荒山坡下,五百老弱残兵只剩七八十人了。天一黑,冷风吹来,钻心透骨。老令公伤口疼痛:“军兵,找个避风所在,安下营盘。”七郎说:“就七、八十人安什么营?”正这时,过来个军卒报:“半山坡有个寨子,叫狼牙寨,可以避风。”老令公领人到狼牙寨一看,有寨墙没寨门,里边尽是残砖断瓦,枯枝衰草,有十来间房子塌了,只有更楼还好。令公心想:总比外边强。忙叫军卒把里边收拾收拾,更楼上派人站岗放哨,他爷仨找个屋,搭了个临时床。老令公又到各处看了看,见那几十个老弱残兵累得东倒西歪,心中很难过。他走到近前说:“弟兄们,只说为国立功,没想到吃了败仗,落到这个地步。我乃主将,为国捐躯,死而无怨,可你们上有父母、下有妻子,为我受连累,我于心不忍。咱们散了吧!乘天黑,你们赶快逃走,日后还有立功之日,我给作主,不算临阵脱逃。”说到这,泪如雨下。

  军卒见令公老泪纵横,忙说:“千岁,干吗说这话?死活咱要在一起,我们借您的名,也叫杨家兵。”“弟兄们,别都等死。”有个老兵说:“令公,我们是屋星跟着月亮走,多多少少借点亮。老杨家能尽忠报国,我们就不能?”有个年轻的士兵也说:“我们死活也跟着您。”令公打个唉声:“难得你们如此忠义!这里要吃没粮食,要住没帐篷,怎么活呀!”“我们身上有干粮袋,省着吃,饿不死就行。等潘元帅救兵赶到,就能脱离虎口。

  一晃在这住了三天,粮食省着吃也没了。这回军卒可苦了!现在是冬天,找不着可吃的东西,喂马草料都不好找,马槽子都挂了一层霜,军兵肚内无食,身上无衣,西北风一吹,冻得直哆嗦,只好你靠我、我挨你,互相取暖。七郎饿得受不了啦:“爹,得想办法呀!我这老肠子老肚子直叫唤。”“别急。”

  到了夜晚,西北风“嗖嗖”地吹,刮在脸上象小刀子割的一样。令公领两个儿子站在山顶上了望。正这时,打迎面山口那儿出现一盏红灯,由远而近。令公以为是鬼火呢!又一会儿,听见马蹄声响。随后,有人骑马、挑灯,奔狼牙寨而来。六郎、七郎手扶宝剑:“爹,有人!”“恩。”七郎喊:“谁?站住!”对面来人带住马高喊:“请问,你们是杨家兵吗?”“啊!你是干什么的?”只见来的那人甩鞍下马,急忙来到老令公跟前:“老人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