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朱自清散文中比喻的运用
作者:陈三华
以人喻景,由于有带有情意的人做喻体,使附比的景物很自然带上了人的感情色彩。这样就更便于多角度、多层次地表达作者的思想内容,使得情由景生,景由情放,景中有情,情中有景,景情并茂。
人们崇尚真、善、美,朱自清在写景抒情的散文中对真、善、美的追求尤甚,他在《论逼真与如画》文中,对“真”曾发表自己的观点,“真”就是自然。他的散文也刻意追求“真”,尤其求“人情之真”。所以,本来没有思想感情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等景物,在朱自清的笔下,就染上一种自然的人情美的色彩;朱自清也往往选用有真、善、美的那类人来作喻体,就使景物清淡素美,感情则“真”而自然。朱自清的散文,给人以自然美和人情美的享受,是与他常常选用这类人作喻体来附比景物是分不开的。
像散文《松堂游记》中写月亮:
好了,月亮上来了,却又让人遮去了一半,老远地躲在树缝里,像个乡下的小姑娘,羞羞答答的。从前人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真有点儿。
散文《桨声灯里的秦淮河》,也是以人喻月的:
岸上原有三株两株垂杨柳,淡淡的影子,在水里摇曳着。它们那柔细的枝条浴着月光,就像一支支美人的臂膊,交互地缠着、挽着;又像月儿披着的发。而月儿偶然也从它们的交叉处偷偷窥着我们,大有小姑娘怕羞的样子。
在这两篇散文里,作者都是用以人喻月的修辞方法,达到了“情”“真”的境地。用“怕羞的小姑娘”,比喻从垂柳摇曳着的“柔细的枝条”间看到的月亮,使月亮的形象维妙维肖。尤其“怕羞”二字,着重展示了景中情。垂柳“在水里摇曳着”的“淡淡的影子”,从晃动的枝条间看到的晃忽的月亮,秦淮河的浆声灯影,天上地下,岸上,水中,构成了一个自然和谐的景物统一体。《松堂游记》中写月亮就更进一层,用来附比月亮的“小姑娘”除了更具“羞羞答答”的情态外,又冠以“乡下的”,更显质朴、亲切、自然。人具情态,景随人意,无须雕琢,便能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
以人喻景,除了给读者以自然的人情美的享受以外,更重要的是便于多层次,多角度揭示作品丰富的内涵,给人以立体感和动态美。
散文《春》的结尾,巧用博喻,以人喻春就是这样的: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春”是一个季节,本无感情,在有感情的人眼里,就有了不同的感情,用有感情的各类人附比,就有了不同的感情,用有感情的各类人附比,更能生发出一种新的春意春情。“娃娃”的新,“小姑娘”的美,青年的“健壮”,分别从不同角度喻春,展现春的丰富多彩,展现了春的变化,给人以动态美的享受。由“娃娃”到“小姑娘”到“青年”,人的成长,体现了时间的延缓,随着时间变换,春又以不同风姿一层一层展现在人们面前。人们单从这些喻体上,就能感觉生机勃发之美,绚丽多姿之美,雄健俊逸之美。从另一角度看,人们往往以无限的情意,复杂的心理盼着春天,春天也似以无限情意来到人间。人的思想感情有多复杂,春的内涵就有多繁富。春意即人意,春意美渗透了人情美。朱自清用“儿童”、“小姑娘”、“青年”来比喻春天,那么“春”所呈给读者的就不仅仅是春景春色,而且还有蕴蓄在内的春意春情。《春》的结尾连用博喻,以不同的人来比喻春的不同时间的景色,使“春”在读者眼里,不只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不是抽象的,而是形象可感的;不是表层的,而是深蕴含蓄的。这正为宋代梅尧臣所说:“状难写之景如在月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朱自清的散文大量运用以人喻景的比喻,是与他个人的思想,经历和审美情趣相关连。在当时黑暗的社会环境中,面对现实,他思想苦闷,往往要到赏心悦目的自然环境中以求暂时的解脱,想解脱又不能解脱,这种苦闷矛盾的心态,在他写景抒情的散文中又常常随物而寓。朱自清“处处不忘自我,也处处不忘社会”(郁达夫《现代散文导论》)的矛盾思想,不是急风暴雨的渲染,而是丝丝缕缕、清清淡淡或隐或现的流露,而最能够表露这心迹的,便是作者选取来做喻体的那些具有阴柔之美的特质的人——儿童、少女、美妇。他在《山野掇拾》文中说过,“虽一言一动之微,却包含着个人的性格,最要紧是,包蕴着与众不同的趣味。”我们从朱自清散文中,确能领略到这种“与众不同的趣味”的。
单位:贵州仁怀市城北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