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漫说“乐作而马舞”
作者:唐继添
人类和马的关系由来已久。旧石器时代,原始人以马作为追捕猎食的对象之一;其后,人类驯服野马并借其速度和力量以作拉车耕驾之用,马成为六畜之首。公元前26世纪左右,轩辕帝和蚩尤的战斗中,已经开始驾车,虽然传说中神化为御龙。从今天留存的古代汉语某些词汇中,我们还可以看出当时人们利用马来代步或是拉车的情况,如:骑(一人一马),骖(古代驾在车前两侧的马),驷(四马一车)等等。
当捕猎和战争已经不再成为人民时刻关注的大事时,马的速度和力量带来的一系列审美上的因素开始逐渐占据重要地位,马成为其拥有者显示财富和地位的标志之一。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拾遗记》所记载的周穆王八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野行万里;四名越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有肉翅。”分别从速度、外形、毛色等不同的特性来品评名马,说明此时对马的欣赏标准已不再仅仅局限于速度,即已经从马最初的功用上拓展开来。而其中对名马逾辉的入选原因标注为“毛色炳耀”,说明外观的注重已经和速度这一早期标准同样重要。这恰恰印证了马斯洽的金字塔学说,人只有在满足了最基本的生存需要之后,才能进一步追求精神上的审美娱悦。其他如《西京杂记》中所记的汉文帝良马九匹,《古今注》中秦始皇七匹名马的欣赏标准多同此类。
对外观注重的另一个体现就是让这些骏马进一步介入娱乐中来。据《山海经》载:“海外大栾之野,夏后启于此舞九代之马。”但怎样舞,舞马有多少?却未记载。《山海经》不是史书,所述大概是一种传说。于史书可稽的是,唐朝中宗景尤(公元707至710年)年间,“文馆记有舞马。”到了玄宗朝,马舞的形式发展到极致:“明皇教舞马百驷(据《古汉语词典》,马四匹为一驷),为左右部,因谓之某家骄。”舞时,马身上披着纹绣衣,并“络以金铃、杂以珠玉”,打扮得十分富丽堂皇;舞曲叫做《顷杯乐》、《舁平乐》等“凡十数曲”;用“乐工姿秀者数十人”,他们身穿淡黄衫,腰系纹玉带,手拿乐器,站在马之前后的左右。另外还要设置三级板床(板床是指用厚木板制作的棚架)。马舞时,乐工的乐器齐奏,“乐作而马舞,俯仰腾跃,皆合节奏。”可以想象,唐明皇这百驷的马舞时,马身上彩衣珠玉闪光,金铃叮当,骏马踏着乐曲的节拍在三级高低有序的板床上“俯仰腾跃”,乐工伴随马的舞动而演奏,人既姿秀,马又骏逸,乐曲悠扬顿挫,那声势、阵势,令人目不暇接、“耳不暇闻”,大概“此曲只应明皇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了。这种“百驷”和“乐工姿秀者数十人”一起合乐的人舞与马舞比一人一马的盛装舞步赛,有天壤之别。
这些舞马是从千万匹马中经过严格挑选和调教出来的。唐朝政府十分重视养马,据《张说之文集》卷一二《大唐开元十三年陇右监牧颂德碑》载:至唐高宗德麟年间(公元664年至665年),唐政府养马70万6千匹,称为“国马”;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仅陇右牧野所养马匹就有32万5千700匹,还不算关内所养的马和“王侯将相外戚”所养的“私马”(见朱绍侯主编的《中国古代史》中册第183页及《新唐书》卷五《兵志》)。有了众多的“国马”,从中挑选“百驷”自然不是难事。唐政府重视养马主要是出于军事需要,而为了点缀太平盛世,从中选“百驷”又其谁曰不然呢?
唐玄宗的马舞同汉武帝喜欢乐府和辞赋是为了“润色鸿业”、“娱联耳目”一样,表明“万物皆备于我矣”。对玄宗的舞马,张说写诗道:“试听紫骝歌乐府,何如骐骥舞华阳。杜甫则写道:“斗鸡初赐锦,舞马更登床。”杜甫诗句中的讽喻是很明显的。而等到“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的时候,这马舞自然是看不成了。
又据林炳义《中国通史》上册,1970年在陕西西安市何家村出土唐代窖藏文物一千余件,其中有一个舞马衔杯银壶,这银壶上铸有涂金的马,马口衔杯,马后腿屈膝,马尾上扬,马颈所系的飘带也作随风飘动状,这是一匹表演舞蹈,衔杯向人献寿的马。这件银壶不仅制作精美,还为唐代马舞留下一个佐证。据此,唐代的马舞不仅有史可稽,而且是有物可证的。当然,前文说的“舞马百驷”与后文说的衔杯的舞马应当是有区别的,这里就不累赘了。
总之,马舞这一活动在华夏文明鼎盛时期——唐朝的发展,就充分说明着,随着社会的发展,审美的注重点必将超越,早期的实用主义而更加注重精神上的愉悦,但这一切,始终必须以经济作为前提,就像今天的西方,马术只是贵族们才有可能进行的运动。
单位:广东河源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