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教学模式的思考
作者:王合书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的教学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模式。据笔者所知,截至目前,仅县级以上教研部门认定的模式就不止100种。这些竞相出现的教学模式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也不知从何时起,当我们提到某些教育现象时,总是使用”模式”的说法,并对这一说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似乎不这样就不够前卫、不够新潮。其实,有无某一模式并不重要。说到这里,有两点不能不提:一是我们非常习惯于照搬别人的做法;二是由于受传统习惯的影响,我们在许多方面总希望有一种“式”,以便依“式”而行。就后者而言,教学中的许多问题都是如此。例如写教案,无论任何教师,也无论任何情况,必须写出“目的”、“重点”、“难点”、“教具”、“作业”、“步骤”、“方法”等,这便是“式”,缺一便是不合“式”,有些地方甚至还把这些作为检验或评估教学的重要标准或内容。又如作文教学中一篇文章怎样开头、如何展开、何以结尾等也都有一定之规,有一套烦琐的程式,作文必须依”式”行文,不能越轨。许多地方的各种形式的所谓“入格”训练便是这样。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许多问题的解决也并不是非要有什么“式”。例如作文教学便是如此。也许有人会说作文讲“式”是应试的需要,但我想,即使应试也未必非要有什么“式”,而且偏重形式的训练至多不过徒具形式,而文章的优劣还要看内容,并且重在内容,并非有了某一形式就是好文章。所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依这种训练写出的美文很少发现,而许多获得一致好评的文章包括高考满分作文却往往表现为无“式”可循。“式”的严格莫过于八股文,但依八股文要求写出的佳作同样几乎没有,而许多传世名篇也恰恰是不讲某一“式”的结果。如鲁迅先生就并不相信什么“写作法程”之类的“式”的作用。惟其如此,他的作品才能“一篇有一篇的形式”,所以篇篇出新,并几乎篇篇都是精品,尤其是其后期的作品。写教案也是一样,完全不必囿于一“式”,许多好的教案就是如此。这里没有也不该有一成不变的公式,吕叔湘先生就并不赞成公式化教案的做法。2005年6月《中国教师报》曾刊登一篇文章,呼吁要“开除教案本”。至于教案本是否要“开除”可以有不同看法,但对于是否讲“式”却大可不必如此。同样,整个语文教学甚至包括语文教学在内的所有学科的教学也并不是非要有什么模式。如浙江南溪江畔的芙蓉古镇宋、明、清三代曾出过47名进士,但他们都是“耕读传家”。他们有什么模式?五四时期的北大教学百家争鸣,教法自由,不管新老教师都各有各的一套教法,用今天有些人的眼光看,他们的教学同样什么模式也不是,有些甚至随意得很,但他们都以自己独特的、富于个性化的教学培养了一批又一批高素质的人才。如当时政治系21岁的学生萧一山不但所学专业成绩优异,还撰写并出版了本专业以外的研究力作《清代通史》(上),李大钊、梁启超还亲为作序。又如上世纪80年代初全国中语会成立时,时任教育部副部长的彭佩云同志在谈到当时的语文教学时曾援引陆定一同志在一次报告中的话说,我们的语文教学还不如北洋军阀时期,现在呢,还不如60年代。(《中学语文教学》2000年第3期第12页)整个过去又都有什么模式?古今中外的教育家就很少有什么模式。试想,孔子的模式是什么?叶圣陶的模式是什么?苏霍姆林斯基又有什么模式?同样,现代许多优秀教师也并不主张必须有什么模式。北京四中的顾德希老师就是如此。如他曾说:“别的老师上课有几课、几式、几法,我没有几课、几式、几法,我一直在变。”于漪老师也同样没有什么固定不变的模式。魏书生老师自然也不看重某一模式。如他曾说:“我不主张在具体教法上搞一种模式,我也不认为我的自学法好,别的老师的讲授法就不好,我觉得各种方法都有自己的好处,尽管我当了十多年校长兼书记,但我决不要求校内的老师都用我的六步教学法,而是想方设法教出自己的特色与风格。”事实上,愈是没有模式,教学便愈加灵活,也就愈有利于解放思想、有利于解放“生产力”、有利于教学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过渡。
何况同一个模式在不同的教师那里,其情况也可以大不相同。有的能不为模式所拘,教学能常教常新;有的却一直是“水波不兴”,永远是一种面目。而且同一个模式,也并不意味着有相同的教学质量。如有的曾照搬魏书生、钱梦龙老师的做法,却并未取得像他们那样的成就。同一模式而有不同的教学效果,说明重要的不是模式本身,而是运用模式的人。一个思想僵化、缺乏创新精神的人,即使运用任何一个模式,也难以使自己的教学产生实质性的变化;而一个思想解放、富于创新精神的人,即使他的教学不以某一模式的形式出现,也会使自己取得相应的成就。说到教师本身的重要,笔者想起张志公先生曾提到吕叔湘先生1988年会见《语文学习》编委时说过的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他说吕叔湘先生当时曾经指出:“叶圣陶先生解放前就说过,一个好的教师就是用一本质量不高的教材,也能取得很好的教学效果。反过来,即使是一本非常好的教材,那也是教不好的。”在笔者看来,在所有谈及教师重要性的论述中,没有哪一种说法能比叶老的说法更能说明教师的重要。可见叶老同样看重的是人。在模式与人之间,无疑也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