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写作话语主体意识化与审美化建构

作者:陶 陶




  当代写作教学基本是在演绎主流权力话语并成为主流意识的载体。即使上世纪九十年代语文教育乃至人文教育改革呼声日炽,但整个语文教育包括写作教育话语权仍然处于一种宏大叙事话语的包围之中。新世纪的到来,虽然有自上而下的课改理念的冲击,而对这种亚写作话语有所反思、觉醒,但仍未彻底解构,消除积弊。而一种欲完全消解、颠覆这种话语权的倒是青少年这个写作群体的全面觉醒和反叛,以至于在他们的写作活动中,正在形成一种有异于传统写作叙事话语及其价值取向,正全面冲击着写作教育的宏大叙事话语,以至趋向于一种新的写作叙事话语系统的建构。这就要引起写作教育者去正视、引导它的发展方向。同时结合新课改精神,彻底改革我们写作教育中的弊端,为培养全面发展的和谐的人而服务。
  当代写作叙事话语的转型与建构主要表现在这几个方面:以写作叙事话语的目标与价值来讲,由以往那种微言大义,文以载道,以主题升华层面的建构,转向回归主体意识到主情化、审美化及精神系统层面上的建构;从叙事主体表达特征看,由大众话语的圣化意识向个性化潜意识裸型化层面建构;在写作叙事客体内容上由单向对立典型事件向多元文化、人文化、虚拟化建构;从写作叙事形式看,由“经典”模式向主体、混合形式上转型建构。可见,这种转型与其说是一种建构,不如说是一种回归,回归到人类写作的精神家园中,回归到更进一步的本体上来。本文试图从第一个问题来说,后三个问题另文有论。
  新中国写作教育,长期困扰人们的是对写作话语功能与目标理解的极端片面误区,把写作功能与目标搅在一起,以至形成了一种单一的政治道德目标和教化功利性的功能。这种教育耽误了几代人写作能力的提高与人文精神的塑造。当代写作叙事话语在写作目标、价值取向上,正在解构过去那种放大的“微言大义”、“文以载道”、“主题升华”的异化话语,转而回归到它的主体意识之精神畅流的主情性和审美性上来建构新的写作话语。
  写作的终极目标既不是狭隘的道德事功,又不是简单的语言运用工具。从人类精神产品生产的过程来看,人们在生活劳动中发出的声音、呼喊正是人心形之于言,是人的情绪心理的渲泻、抒发,再形之于言,正是古人所说的“诗缘情而绮靡”、“为情而造文”。这是古代作家对写作目的的高度概括,它道出了写作的本体意义。写作的目标和价值取向还与写作主体的自信心的养成,审美心灵的塑造,思维质量的提高,乃至人的质量的提高密切相关。
  在当代青少年的写作活动及其文本中,可以发现写作主体形成了一种以往所从来没有的那种精神的自由畅游,仿佛写作就是他们精神家园的一部分,是人“诗意的栖居”,诗意生存的一个自足的世界。写作的历程就是人生“史记”的心灵游历。从“新概念写作”活动的写作文本,以及由它在全国所带动的新世纪青少年写作实践来看,从来没有哪一个时期的青少年是把写作当作一件赏心悦目、十分愉快的快乐之事来做的。他们在文本中,还原语言文字精神上的欲望,那种由文字和语言的恰当、自觉,乃至出其不意地运用,使写作主体的那种很潜意,很私人化的内心世界得以呈示,使主体的那种不愤不悱、不吐不快的内心情感,与郁积巨闷得以抒发、渲泻与释放;同时又令人面对由那种文字、语言构筑起来的“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的世界时获得的审美享受,这该是何等快乐、自由。当代青少年的写作话语中正是贯注着主体写作的心灵想象空间,或者寄予着一个个体青春的灵魂,得以消释复杂多变的现世的忧愁苦闷,让灵魂得以憩息休整,或者将自己对于未来的高举远慕的想往和幻想,放牧在一片丰美的草原之塬,让自己的理想随着年轮的链接,逐渐走向成熟。这不正是亿万个富有青春梦想者的精神畅游么?其结果,它不仅仅超越了那种狭隘的事功目的,而且在一个更高层面上提升了民族性情、格调和民族素质,这正应了古代哲人所说的“无所为而为之”的那种哲语,谁还能否认这不正是写作教育的最大的“事功”?
  当我们看到武汉六中李晶《境由心选》一文时,她所描写的那个诗境里的杭州的西湖,那不仅是现实的美景西湖,同时又是一个梦里的西湖,一个浸透了传统文化里最精髓的西湖之意象、意境:断桥残月的凄美,平湖秋月的诗意,铮铮古筝的悠悠回响,高胜美的歌声,令人回肠荡气,一齐在作者心头汇集。李晶的写作简直就是文思如潮,当时她面临的西湖,那意境,那文化浸润的诗意,从她的笔尖喷涌而出。当她选择了“1234567”这个题目之时,仿佛音乐的节拍韵律就与杭州古老的人文文化、悠久的历史积淀水乳交融,拔动了作者情感的宫商,在她的脑海中西湖之美如同电影画面一般从她的心音中潺潺流过,什么断桥残雪之古韵,平湖秋月之幽景,三潭映月之梦幻,南屏晚钟的悠悠,雷峰文明之艳丽,这些都是她平日里迷在书海里所得呀,她不仅在书海中遨游祖国大江南北,梦里故国无处不是春,天下无处无足迹,她迷京剧、迷昆曲、迷越剧,简直成了一个小票友,一曲《牡丹亭》,一卷《西厢记》,几曲《桃花扇》,那唱腔、那诗韵,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灵之中,更不要说,唐诗、宋韵、李白、陆游、李煜、李清照,个个都是她的课外好友,心心相印,这种自由的“诗意的栖居”,诗性的生活,让李晶在写作中能任情达性,随心所欲。“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正是她主体意识心灵被外物触发,产生主客相融的感兴抒发,因而才有那种“思风发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齿”的审美化的主体诗意的传达,而李晶这种主体意识的充分展露也与她在生活中人格修炼密切相关。在学校,她担任班长,学生联络部长,培育了她的心胸,以及和谐处事之干练,口头表达的能力,她能给市长打电话要求给街道下水盖子修复,她还把自己的400元零用钱寄给希望工程,而成为《中外少年》的“优秀微笑天使”。生活中,一个多侧面的李晶是如此平常,又如此具有诗性品格。这才是她写作的目的,也是写作文本的活水源头和结晶。
  青少年如何在当世生存,青少年又有怎样的生存环境和质量,在以往一些写作话语中,都是以正面的方式展示青少年的幸福人生,社会的无比优越。但往往忽视了主流社会之外,仍然有许多弱势群体,有生存在恶劣的环境下的青少年的呼吁和心灵的呐喊。武钢青山区少年吴佳《我要读书》一文就是这样一种弱势少年的心灵的呼唤。中国现代社会正处于一个转型时期,社会的法律、道德、意识都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社会环境也变得复杂,青少年的单亲家庭越来越多,吴佳就处在一个不良的家庭之中,一个爸爸和三个妈妈的畸形家庭,带给他的只有恐怖,居无定所,食无饱暖,心灵无晴日,乃至最后不得上学,成为旷野的流浪儿。他渴望生存,渴望父爱、母爱,渴望读书,他在记者的帮助下,从心底向社会发出一种心底的呼喊:“救救我吧,我要读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写作?这是一个弱者心灵的泣诉,一种人性的渴望。他难道反映了社会之阴暗么?不,他的心泉流淌的是真诚的童心之情。这难道需要伪饰、假造么?“诗可以怨”在吴佳的文本中得到真正的印证,为建立和谐社会他发出了一种最强的声音。
  青少年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中,也许没有许多伟大的思想去提升,也没有许多火热的题材去捕捉。可是在有人的地方,就有生命情感的漫游,更何况是充满浪漫情怀的少男少女呢!任何一种狭隘的生命空间也阻挡不住青春的生命之火。湖南怀化一中赵晶晶的《涨潮季节》是她以诗意之笔记下自己在一个阳光灿烂的秋天的早晨,在教室里倾听语文课的一种意识流:那窗外,一棵棵辉煌的面包树,树影在窗玻璃上轻轻浮荡,它如别在秋天的一枚叶脉书签,那种灿烂令许多词汇失血,可她只想把它直接别进记忆里,叶的浓绿和草的青绿,在一片暗影里别有一番韵味,她的心情有种淡淡的哀怨和地老天荒一般,当她从教室释放之后的感觉从思维的底层扶摇直上之时,她保存着自然的一份渴念,一份拒绝混凝土和钢筋覆盖的渴念,她的心里已经飞到童年的田野、稻浪的韵律、慑服少女最初的情感,还有那米勒的《晚神》的乡间小路,守望着古道西风痴赶残阳,而似有所参悟的妙曼,穿过那片白杨,漂浮在大街上很绅士、很淑女的模样,想起自己是一个任情的孩提时代已在悄然而去,那个梦,那个抓住又抓不住的忧伤,梦、美,立刻被秋阳征服……这完全是主体表达的情意的潜意识内隐的裸型化。并且这种传情是情化与审美超越的联系。你分不清它是清晰的,还是模糊的梦呓。这就是现代被我们成人世界搞不懂的新兴人类呀。
  由此可以看出,在写作叙事过程中,青少年在他们的表达这种主体的意识过程中,逐渐由一种宏观叙事演变为一种主情化的个性体验。乃至形成一种审美化的、诗性化的价值取向,把写作的过程不仅仅是当作一种诉说,而且让自己心灵在写作过程中,尽情地去畅游,让写作的本质回归到生命体验的一种本体上去。
  
  单位:湖北教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