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我们时代的白色幽默

作者：金立群

　　对于黑色幽默，我们并不陌生。这是一种调侃、嘲弄的小说风格，充满了种种荒诞的小说情节，令人一面开心大笑，却又在笑后感到一丝悲凉。或者我们可以说它是喜剧中的悲剧，是一种并不愉快的开心。《下一个是你》，毫无疑问有着荒诞的内容，而且这些情节让我们开心。一位名叫崔记的艺术学院教师，在和同事打牌的时候，传播了一条从情人那听来的桃色新闻：他们的同事刘知春老师因为出牌没出好，被自己牌桌上的“对子”——他们家的小保姆打了一巴掌。显然这件事情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一说出来就引发了听众们的强烈兴趣和踊跃猜想。结果万没想到，在绯闻继续扩散的过程中，故事的主角发生了转换，由那位本来的事主刘知春变成了传播故事的崔记。于是在这阴差阳错之中自然就有许多令崔记窘迫却让我们这些读者好笑的材料。当他遇到真正的绯闻男主人公的老婆，同时也是现场亲历者之一的高英时，希望至少她能承认他自己的清白——然而连这最能证明他清白的人都以打太极的方式回绝了：“我说，黑锅我已经替你们家刘知春扛了，算我倒霉。你们偷偷乐就行了。不要到我面前来充好人，不会还想我感激你们吧？”高英说，“崔记，你胡说什么呀?我来是想要帮助你，替你解决问题的，你怎么能伤害真正关心你的人呢?你替刘知春背什么黑锅?老刘哪里招惹你了？”总之，崔记努力寻求澄清真相而不得的情形确实令我想到黑色幽默的荒诞。
　　但是看完整篇小说，我又觉得它和传统意义上的黑色幽默不同。黑色幽默的荒诞背后包含着一种深深的失望，甚至绝望，它是用反语表述的理想主义，它实际上是深刻的悲剧。但是这篇小说不同。这里没有悲剧，只有无聊。那些艺术学院的教师们，包括男主人公在内，都已步入了有房有车的高品位生活。不过除了工作之外，他们的业余时间就主要打发在打牌和闲扯之上。他们的生活乐趣就是种种琐碎的小噱头；他们所遇到的麻烦最终也会不了了之。就拿崔记来说吧，无端飞来的黑锅让他同时遭遇了情人的分手和老婆的回娘家。然而这两场危机其实也不过是他生活中的过眼云烟。如果说，在《等待戈多》之类的荒诞中，存在着诸如戈多究竟会不会来这样的充满暗示寓意的终极追问，那么在这篇小说里，真相最终是否被澄清已经无关紧要，阴差阳错的事情接连发生，也许“下一个是你”。而人们正逐渐表现出对这种荒诞循环的适应，因此有关真相的终极追问的存在也就显得毫无必要。
　　我想，这样的故事也许可以称为“白色幽默”。白者，苍白、无味、空虚、无聊。它没有黑色幽默背后的悲剧意味，它没有向生活提出抗议，而是向生活做出了妥协。这其中的荒诞并没有彰显生活的不合理，反而让我们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生活不过如此而已，就算有些偏离常轨之处，终究也是波澜不惊；荒诞的事情不过是一个人人可能轮到的玩笑或者游戏，也许——“下一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