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浅谈《台北人》的艺术表现手法
作者：毛三艳
白先勇的《台北人》中的十四个短篇，写作技巧各篇不同，长短相异，每篇能独立存在，可称得上是上流的短篇小说。在这些作品中，作者自觉地将传统的、现代的手法运用到自己的创作实践中，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从《台北人》中可以看到传统文学对白先勇这位现代派小说家的影响是巨大的。他将自己深厚的中国古典文学根基和他对西方现代派的深入了解结合在一起，在融汇东西文学精华方面进行了艰苦而有益的探索和卓有成效的创作实践，“将传统溶入现代，以现代检视传统”。在台湾当代文学中探索并开拓出了一条熔中西于一炉的艺术道路。他不再单纯地为艺术而艺术，也不纯粹为写实而写实，他要让现代主义与传统文化水乳交融，开始了真正代表其思想和艺术风格的创作，这以他赴美留学为分水岭。这时期的创作既摆脱了现代主义的明显弊病，又具有浓厚的社会意识，作品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内容上，白先勇主要揭示了传统文化中感时伤怀的主题，表现了流放的群体所饱含的文化乡愁，具有浓厚的社会现实意义。《台北人》中的名篇《游园惊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作品首先体现为一种历史苍凉感：几十年的功夫，国民党由盛而衰，一步步地溃退到东南一隅，钱将军过去的显赫、荣耀、气派一去不复返了，历史的变迁既无可置辩也无可挽回。这里还有一种人生的无常感：昔日的戏子蓝田玉身份卑微，一夜之间竟成了钱夫人，日日美味佳肴、贵宾满座，但顷刻之间这一切却都成了幻影，又回到了孤独悲凉的过去，人生如梦如戏般无常变幻。同时，作品还体现一种文化的失落感：一曲《游园惊梦》曲终人散，代表着一种最精致最美好文化的昆曲，表现人类无比真挚、无比动人的纯真爱情和坚贞情操的《游园惊梦》已失落在时间的流逝和人事的纷扰中，无从追回，徒留失落了……。他远不像台湾现代派反传统代表人物王文兴、欧阳子、七等生等人那么激烈地描写荒诞的内容，运用怪异的形式与技巧全盘照搬西方，而是让自己作品体现出浓厚的传统意味。
在运用现代技巧方面，白先勇不盲目追赶新潮，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用传统的“以形写神”之方法来塑造人物形象的。只有当客观地描写人物的外部表现还不足以揭示人物内心世界时，才适当地运用意识流等现代主义手法，使之与“以形写神”相结合，以补其中之不足。他的笔下，鲜活感人的人物形象，严密多样的艺术构思，真实典型的细节描写，都继承了中国古典文学的传统。在这种浓厚的传统意蕴中点缀些现代派内容和技巧，使白先勇成为台湾现代派作家中最受大众欢迎和承认的一个。在白先勇成熟期作品中，“以形传神”是作家常用的手法，在他的作品中占据着重要地位。他善于通过描画人物的外貌来刻画人物性格，表现人物复杂的心理以及社会关系。
《游园惊梦》里几名贵夫人衣着的描写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窦夫人是“穿了一身银灰洒朱砂的薄纱旗袍，足上也配了一双银灰闪光的高跟鞋，右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只莲子大的钻戒，左腕也笼了一副白金镶碎钻的手串，发上却插了一把珊瑚月钗，一对寸把长的紫瑛坠子直吊下发脚外来，衬得她丰白的面庞愈加雍容矜贵起来”。而钱夫人穿的却是颜色有些发乌的过膝旗袍，才去西门町红玫瑰做的头发，刚才穿过花园时风一撩就乱了。这里，新升为贵妇人的窦夫人的踌躇满志，雍容矜贵；钱夫人的凄凉落魄无不一一尽显，丝丝入扣。还有《一把青》中朱青的衣着打扮、一举一动更是“传神”地道出了朱青几年前后心态的巨大变化。
白先勇善于在小说中创造诗的意境，整部《台北人》写得那样精致，充分体现了中国古典诗词曲赋的美学风格，唐诗宋词甚至是杂剧昆曲都对作品中气氛的渲染、意境的营造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台北人》中的《思旧赋》开篇对李公馆触目惊心的颓败景象的描绘，俨然一幅“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写实画，含蕴着道不尽说不完的悲凉意味。而在这一背景下，作者又让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妈子诉说李府的兴衰变故，营造了一种悲怆的氛围，让人不禁联想起“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悲凉景象……这一系列气氛渲染意境营造无疑加深了白先勇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此外，白先勇的小说语言风格明快、优雅、流畅，他从传统古典文学语言中汲取养料，加以提炼并融合现代语言形成了自己鲜明独特的民族风格。在他的小说中，无论叙述语言还是人物对话都达到很高的艺术水准。《花桥荣记》是用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写成的，叙述语言十分精彩，小说的第一段借老板娘的口描述了当年的花桥荣记米粉的兴盛景象，整段话洋溢着动人的生趣，将老板娘的身世和盘托出，其精炼动人令人击节叫好!精美灵动的语言使《台北人》完美表现了凝重、苍凉的主题，并发出了亮丽的光彩。
总之，白先勇以传统与现代结合而又尤为倾注于传统文化，将写实小说揉以现代派技巧，开创了新的小说创作方法，因此奠定了他在台湾当代文坛的地位。
单位：湖北襄樊市二十四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