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从《绿》看青年朱自清的生命意识
作者：蒋新红
首先看朱自清笔下梅雨潭周围的“景”。作者对梅雨潭周围环境的生物进行了动态化的描述：将雄踞潭边巨岩上的梅雨亭譬喻为苍鹰浮天，顿然英姿勃发；天空“微微的云”“流着”，则寓灵动于淡泊之中；“岩面与草丛都从润湿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生机仍在潜滋暗长；而梅雨瀑流撞击岩石后水花纷飞，则旖旎而变幻着。“飞花碎玉”、“象朵白梅”、“杨花”等，既是作者在观察中的审美寻绎，又是深入多式的体悟感会；最后水花“送入我们温暖的怀里”，则“物”“我”两忘，达到了人与物合一相融的境界。总之，浮云徜徉、秋水润浸、瀑流飞舞、水花变幻……作者借助联想和想象引喻譬类，让不同状态的“水”（如“云”、“润湿”、“瀑流”和“水花”等）展现其生命韵味，辐射其盎然生机；成功地营造了万类秋光竞风流的局面，从而将梅雨潭的“绿”置身于生命环境的和谐律动之中。
表现梅雨潭水“绿”的生命意绪，是朱自清散文《绿》更其深入之意蕴。
“她松松地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象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地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她又不杂些儿尘滓，宛如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一色——但你又看不透她！”
这段描述运用拟人和比喻进行比拟，对梅雨潭“绿”的涟漪、水波、亮度、质感、色泽等方面的内涵进行了感性化呈现，“绿”的立体美感与内蕴质感得以形象展示。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曾这样感慨“美人”之美：“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绿”在朱自清笔下有异曲同工之“美”：北京什刹海的绿杨“太淡”了，杭州虎跑寺的绿壁“太浓了”，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水“太暗了”——总之，无与伦比；梅雨潭“绿”得恰到好处，美得“惊诧”。回想起第一次游历梅雨潭的情景，再对照这番重游梅雨潭的收获，“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慨在心里油然而生；“美是到处都有的，对于我们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罗丹语)，诚然，真正的美往往是辩证中的朴素……这样再对“绿”作任何描绘或界定都只能是肢解或损害，梅雨潭其实就是大自然一首巧夺人工的诗篇！
再看重游梅雨潭作者的“情”的演示。我国现代教育家、文学家金甫先生曾对朱自清散文风范评价说：“他的一切风华，也都从本真出发，开出一条大道，引领读者自迩以至远，自卑以升高”，《绿》便是这方面的典范与力证。作者一到汪汪一碧的梅雨潭畔，心便随“潭水的绿而摇荡”，莫名惊诧于潭水“绿”之神奇，陶醉其中；“绿”化为娇美可人的荷花女款款迎来，作者的心弦不禁颤动起来，“想张开两臂抱住她”。作者的审美联想和创造想象就此得以激活：少妇拖裙、处女的心、明油、鸡蛋清、碧玉等等赞美之辞浮想联翩，赞美之情溢于言表——终于，作者情不自已，发自内心地呼唤“可爱的……”，“绿”成了作者意念中的“情人”！这位“情人”在作者意念中又很快地提升界定为万能的“圣女”：可裁为带，使舞女俊秀飘逸；能“挹”为眼，使盲女重见光明……此时此刻，在作者的眼前和心中只有梅雨潭的那一池光鲜圣洁的“绿”了，小“我”和大“我”已完全融会在一起，“绿”在“我”心中已成为纯美生命的化身。《红楼梦》里贾宝玉有一句经典名言：“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作者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之后，“绿”由之升华为作者心目中最美好、最纯洁的象征——“女儿”，崇高的父爱最后实现了对情爱的超越。总之，“绿”的生命美的开掘是“我”情意不断升华的导引，而“我”情意的演绎又牵系“绿”的审美升华。情随景生，又移情入境；情景交炼，意趣无穷。
最后回过头来看这篇散文的标题“绿”。全文对美仑美奂“绿”的精雕细刻，“我”人生情怀的激情演绎，可谓情与景会,情理交融，虚实相生。而正是在此过程中，“绿”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实现了两度超越与升华：从梅雨潭的“绿”水到绿“美人”，再从绿“美人”到“女儿绿”；最后，“绿”其实已成了纯情生命(特别是年青女性)的表征。这样，就赋予了本文标题“绿”双重含义：一是梅雨潭水之“绿”，二是女性生命之“绿”；其中前者是实指自然之美“景”，是本文的主要描述对象，后者是喻旨人生之妙“境”，是作者情意的寄寓所在。鉴赏本文，要起于标题的第一含义，终于标题的第二含义，让浓厚的生命意识渗透行文始终。以此为纲，《绿》文布局共分四个段落：中间两段分别描述生命的动态和生命的意绪两种生命态式；而首尾两段则是照应与点化。在简明大方的叙述框架中，无论是描述自然还是人生抒怀，生命的意识、激情与思辩贯串全文始终，从而谱写了一曲礼赞年青生命之美的恋歌。
蒋新红，教师，现居湖南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