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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四言诗的艺术特色
作者：张烈胜 沈 峰
一、直抒胸臆，清峻通脱。“通脱”即随便之意。曹操是一个“非常之人，超世之杰”。在政治上，军事上乃至在文学上都是大手笔，拿得起，放得下，非常人所及，是一个率性之人。建安十年，曹操于南皮攻打袁谭，取得了胜利，即兴作了《鼓吹曲》，自称万岁，还情不自禁地在马上起舞。建安十二年，攻打乌桓蹹顿一部，一交战，即斩了蹹顿的首级，曹操把人头系到马鞍上，就于马上抃舞起来。他宽容大度，连骂他是“赘阉遗丑”的陈琳他都能捐弃前嫌，委以重任。不仅在做人处事上，在其诗文中亦可看出。其散文代表作《让县自明本志令》就是这样直来直去倾述“肝鬲之要”的好文章，既是一篇表白心迹的政治宣言书，又是一篇叙事兼抒情的回忆录。《短歌行》起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直抒胸臆，把自己真实的人生体验质直无伪地表达出来。末句“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同样毫不隐晦地道出“延揽英雄以图天下”的心愿。
二、感情充沛，起伏跌宕。方东树说其诗歌“沉郁直朴，气直而逐层顿断，不一顺而平放，时时提笔换气换势”。深切揭示了曹操诗歌捷起骤落，乍高乍下，意脉曲折，情致辗转，词气跌宕的运笔特征，如蜚声后世的《龟虽寿》，全诗十二句，三换韵。每韵一层，层自成意，意各不同。整个布局谋篇已见其气韵，层次、命意紧密结合之妙，给人以节奏清晰，叙次分明之感。从笔势转换看：首层“神龟”、“腾蛇”并联乍起又排比而下，下至“竟时”、“土灰”，犹如高山落石，倏然坠地，大有不可逆挽，无可奈何之慨。而次层“老骥”、“烈士”却又迅速急转排比而上，齐驱并驰，趋高鹜远，远至“千里”，高达“不已”。犹如健翮振起，扶摇直上，大有飞必冲天之势。三层则前两句接首层，力否天命；后两句接次层，盛赞人功。所谓“逐层顿断，不一顺而平放”，正是指这种先跌后宕，然后承前分接以结全诗的笔势。倘从层中看句，“换气换势”的上下起落，同样可见。如“虽寿”、“乘雾”为起，起得迅捷；“竟时”、“土灰”为落，落得急骤。“伏枥”、“暮年”为抑，抑得低深；“千里”、“不已”为扬，扬得高昂。而末层四句则又是以否定与肯定相反相成，结出题旨，把诗人年老志坚，“壮心不已”的宏声巨响充分地演示出来。《短歌行》全诗音调铿锵，韵律合谐。四句一层，一层一韵。随着思想感情的变化起伏，各层间显示出诗情的抑扬交替。比如第三层末句“沉吟至今”，情调显然低沉，但下一层马上变为“鼓瑟吹笙”的热闹场面。第五层末句“不可断绝”的情绪又忧伤起来。但下一层“契阔谈宴”，气氛又扭转过来，同样“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表达了作者对前途的难以把握，心情难免颓丧一些，但末尾“天下归心”则信心满怀。这种情绪激越，借助于诗的跳跃性很好地表达出来。由于诗的结构严整，变化极有规律，因此在语言上很有节奏感和音乐美。
三、意境雄浑壮阔。曹操既善于直抒胸臆，直陈事理，情显意露，又善于托物言志，即景兴情，营造出了雄浑壮阔的意境。《观沧海》诗首六句，点题直起，用朴素的语言、白描的手法，写登山所见的眼前景物。接着笔锋一转，“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突然映出一幅浩淼无垠、波涛汹涌、大有吞没一切之势的壮阔海景。“日出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又向人们转换出另一幅海景图，日月星辰好像都在大海的怀抱中运行，大海何等的宏伟，何等的壮阔！饱含着作者俯仰天地的胸怀，洋溢着一种眼空四海的气魄。
四、对《诗经》的继承创新，不墨守成规。四言诗自《诗经》后，七八百年没有佳作，然而在曹操手中，《观沧海》、《龟虽寿》、《短歌行》皆为传世杰作。《短歌行》中有些句子就是索《诗经》中《子衿》、《鹿鸣》中的句子为诗的，直接融《诗经》原句，竟能与诗人自己的原创熔铸无间，浑然一体，不但毫无旧调因袭之感，而且旧意出新，成为出色的创新，真可谓点铁成金之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是中国诗歌史上较为罕见的艺术现象，堪为奇迹。《诗经》中的四言诗为营造意境很多采用了重复的手法，如《关睢》、《桃夭》、《将仲子》等篇。而曹操的四言诗没有用复沓等手法，所以清人吴乔说：“作四言诗，多受于《三百篇》句法，不受束者，惟曹孟德耳。”
五、沉雄质朴的语言。曹操诗歌语言沉郁雄健，直率质朴。陈沆说：“曹公苍莽，古直悲凉，其诗上继，无篇不奇。”曹操诗的质朴古直，实乃一种造诣高超的艺术手法。明代的王世贞《艺苑卮言》云：“子建天才流丽，中誉冠千古，而实逊父兄，何以故？材太高，辞太华。”曹植的辞藻过于华丽，缺少他父亲作品中那种质朴、古直的朴素美，是一个重要的缘故。“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皆为直率质朴之语，明白如话，这也是曹操诗风“清峻通脱”一个重要方面原因。
不仅如此，曹操的四言诗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观沧海》一诗是我国诗史上“现存第一首完整的山水诗”，为中国山水诗的滥觞。《龟虽寿》是历代哲理诗之翘楚。
张烈胜，沈峰，教师，现居湖北武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