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谈中国诗》的文化探微
作者:梅红曼
关于中国诗的早熟与早衰钱先生把西洋诗发展史视为常态,先有史诗,次有戏剧诗,最后才有抒情诗。相对而言,中国诗的发展史则为变态——早熟,先有抒情诗,次有戏剧诗,没有史诗。中国诗为什么会早熟?我认为与中国人重性灵体验不重实证逻辑的文化传统有关。
中国人性灵的飘逸、灵动,极早就获得开发,甚至一蹴而至很高的境界。这一点从以下诸方面均可印证。关于宇宙的起源,《易经》中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而现今流行的大爆炸理论,认为宇宙起源于一点,此点即我们先哲所谓的太极。绘画方面,中国绘画,写真技术尚未发达,而早已有“印象派”、“后印象派”的作风,可谓早熟矣。中国先哲的灵性之卓异超前,对诗之本质的参悟亦大为超前,以至后人很难越上更高的境界而只能在下面修修补补,以至早衰。
另一方面中国人不注重实证、逻辑。孔子讲的多是人生感悟、体验,他不甚讲逻辑。仅举一例:“巧言令色,鲜有仁矣。”“巧言”是语言能力的问题,而“仁”属于道德范畴,没有因果关联。孟子虽有论证,也不重严密性。他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水向下流与人心向善有逻辑关系吗?同时期的古希腊却产生了逻辑严密的几何学,以及从实证中来的物理学。故,中国人飘逸的性灵,导致诗的发展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早熟的。
“中国诗富于暗示性”也是受民族文化影响的。儒家讲内敛,“敏于事讷于言”,影响到诗人,对外事的敏锐感触,只用尽量少的文字表达,惜墨如金。与西方人比较,中国人的性格也是含蓄、委婉的,不喜欢直白、坦露,因而我们的诗人习惯运用暗示性的语言。我们传统文化中更有“大音稀声”“大美不言”的审美观,影响着诗人。
中国诗“笔力轻淡,词气安和”这与民族性格、文化有直接关系。其一,中国文化讲中庸,反对偏执。其二,儒家倡导内敛,反对个性张扬。以致中国豪放的诗人少,即使有几个,也远不如西方诗人的狂放——有拔木转石的兽力和惊天动地的神威。其三,中国文化偏重于柔美,不重阳刚之气。诸子关于阳刚的论述甚少,孟子偶尔谈到“正大刚直之气”。至于阴柔的论述颇多,“怀柔”、“柔克”、“柔远”、“无为而治”、“和光”、“和节”、“和声”。因了这三点,中国诗人便习惯于低吟浅唱,轻淡安和。
“中国诗社交诗多,宗教诗没有”这是因为国人历来缺乏不带功利性的清教徒式的宗教信仰。崇佛奉道的人虽众,但都带有浓厚的功利目的,并非从精神上皈依佛道,真正视宗教教旨为行事指南者乃稀品。2006年除夕夜,我们家乡五祖寺香客如云,其中商人求财官人求位平民求安乃有求子求升学不一而足,真正来礼佛的有几人许?再看受宗教影响较大的诗人,像李白、苏轼,道家的“无为”、“无待”,释家的“无欲”,在他们心中到底有怎样的位置?其作品无不躁动着用世之心。故而宗教诗亦很少。再辩证一笔,钱先生说中国没有宗教诗,太绝对了。禅宗六祖慧能与其师兄神秀参禅,均有诗传世。
以上文字,试图阐释中国诗的特征与中国文化的因果关系。论证不力,甚至有谬,在此就教于方家。
梅红曼,教师,现居湖北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