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孙犁《荷花淀》人情美探微
作者：姚永强 夏可军
一、开头写景 景中融情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湿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
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不知道；每年出多少苇子，也不知道。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女人们在场里院里编着席。编成了多少席？六月里，淀水涨满，有无数的船只运输银白雪亮的席子出口。不久，各地的城市村庄就全有了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大家争着买：‘好席子，白洋淀席！’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她有时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
淡淡的月光，朦胧的夜雾，修长的苇眉子，银白的白洋淀，守户编席的少妇，洁白如雪的苇席，香飘万里的荷叶荷花，作者之所以不厌其详地反复勾画白洋淀的湖光山色，风姿秀态，其目的正是为了抒发劳动人民世世代代辛勤劳作，创造美好家园的自豪情怀。人民对于经过他们祖祖辈辈洒满汗水，精心美化过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充满着深情。这种辛勤地建设家乡、改造家乡的乡情乡爱，正是白洋淀人民的人情美。
二、夫妻话别 话中含情
水生参军将要去大部队时，和妻子的月夜话别，既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悲痛伤感，在那简短传神的对话和精炼含蓄的细节里，渗透着浓郁的人情美。饱含了一对相亲相爱的青年夫妇的挚爱之情。丈夫深夜归来，细心的女人从简短的对话中，发现丈夫说话有些气喘，脸有些红胀，心里开始警觉。当听到丈夫说：“明天我就要到大部队上去了”时，“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手指震动了一下”乃至“划破”，这一细节分外逼真地反映了参军一事在水生嫂心中的震动。她对丈夫出征显然没有思想准备（即使再有思想准备，心里也不会平静），感情上一时难以转过弯来，依恋不舍之情难以割断。说明她非常关心丈夫，体贴丈夫，是一个具有丰富柔情的年轻妻子。可另一方面，水生嫂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丈夫参军的现实，但她毕竟是一位贤惠明智的劳动妇女，是识大体的。她深深地懂得，要摆脱目前个人的灾难，只有打垮侵略者。于是她尽量控制住自己对丈夫的依恋之情，不让这种感情过分流露出来，所以毫不声张，只是习惯地把划破的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不声不响地听丈夫说报名参军的经过，把内心矛盾尽量化解在自己心中，不给自己的心上人增加负担。当听了丈夫说他“第一个举手报了名”时，她低着头说：“你总是很积极的。”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饱含了丰富、细致的感情活动。话语中有对丈夫的信任和赞许，也交织着依依不舍的嗔怪，还流露着不甘落后的自尊心理。这种又赞赏又“怨恨”的含糊态度，反映了她在理智上肯定，在感情上否定的矛盾心理，最后理智战胜了情感，开明代替了狭隘，由此闪现了水生嫂顾大局、识大体的人情美。
三、妇女探夫 话假情真
水生他们参军走后，“过了两天，四个青年妇女聚在水生家里”，由于爱夫心切，她们凑在一起，就念叨丈夫，想去看丈夫。但是，她们自尊心都很强，何况男人刚走两天，她们要明白说出，又感到难为情，就想给自己找借口。五个妇女五句话，或乖巧、或直率、或老实、或急躁、或爽快，个性鲜明，惹人喜爱。给小说注入了欢快活泼的气氛，是人情美的充分体现。明明是自己思念丈夫，却转弯抹角地说：“我不拖尾巴，可是忘了一件衣裳。”明明是自己想去探望丈夫却说什么“我本来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有什么看头啊！”这些话十分逼真地突出了40年代农村青年妇女因受封建思想的束缚，耻于公开思念丈夫的社会心理，迫使他们编出如此天真可笑的瞎话，为探夫制造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说明她们的思夫之情多么强烈，多么痴迷！充分表现出这些青年妇女此时此境的复杂而细致的感情。
这篇小说富有优美的人情味，全文自始至终浸透着浓郁的情感。其中开头写景、夫妻话别、妇女探夫，更加闪耀着人情美的光辉。正是因为白洋淀人民富有这样纯洁的人情美，所以妇女们的参军抗日以及她们的慷慨奉献才显得真实可信。试想，连最没有地位、最受压迫、觉悟较低的妇女也组织起来参加抗战了，那么抗战的胜利，难道还会远吗？这正是作者没有正面铺排战争场面，而从侧面去反映战争必胜的匠心所在。我们不得不叹服作者的艺术手法之高，用心之巧。
姚永强，夏可军，教师，现居甘肃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