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从诗里得到的感动
作者:龚建校 吴世英
二、“那年夏天我从青岛回到上海,住在我外祖父方老诗人家里。每天早晨在小花园里,听老人高声唱诗,声调沉郁苍凉,非常动人,我偷偷一看,是一部《剑南诗钞》,于是我跑到书店里也买了一部回来。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翻读诗集,但是没读多少就丢开了。那时的心情,还不宜读放翁的诗……有一天我在书店里偶然买了一部日本版的小字的王、孟诗集,回来翻阅一过,心里有无限的喜悦。他们的诗境,正合我的情味,尤其是王摩诘的清丽淡远,很投我那时的癖好。”(宗白华《我和诗》)
三、“黄先生的课,我听过两年,先是讲顾亭林诗,后是讲《诗经》。他虽然比较年高,却总是站得笔直地讲,讲顾亭林诗是刚刚‘九一八’之后,他常常是讲完字面意思之后,用一些话阐明顾亭林的感愤和用心,也就是亡国之痛和忧民之心。清楚记得的是讲《海上》四首七律的第二首,其中第二联‘名王白马江东去,故国降幡海上来’,他一面念一面慨叹,仿佛要陪着顾亭林也痛哭流涕。我们自然都领会,他口中是说明朝,心中是想现在,所以都为他的悲愤而深深感动。”(张中行《负暄琐话·三黄晦闻》)
四、“他偏于消瘦,面黑,一点没有出头露角的神气。上课坐着,讲书,眼很少睁大,总像是沉思,自言自语……又一次,是泛论不同的韵的不同的情调,说五微韵的情调是惆怅,举例,闭着眼睛吟诵:‘风压轻云贴水飞,乍晴池馆燕争泥,沈郎憔悴不胜衣。’念完,停一会,像是仍在心里回味,我当时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沈郎憔悴不胜衣’呢?”(张中行《负暄琐话·十三 刘叔雅》)
五、“他(指唐兰先生)的教词实在有点特别。他主要讲《花间集》,《花间集》以下不讲。其实他讲词并不讲,只是打起无锡腔,把这一首词高声吟唱一遍,然后加一句短到不能再短的评语。
“双鬓隔香江”啊,“玉钗头上风”——好!真好!’
这首词就算讲完了,学生听懂了没有?听懂了!从他做梦一样的声音表情中,体会到了温飞卿此词之美了。讲是不讲,不讲是讲。”(汪曾祺《唐立厂先生》)
上面提到的几位人物,除那位不甚知名的“方老诗人”而外,如黄侃(字季刚)、黄节(字晦闻)、刘文典(字叔雅)、唐兰(字立厂,厂念[ān?演)等先生,都久已是现代学术史上的名人了。他们的教诗词,有些什么特点呢?他们的学生?穴宗白华先生,这里也姑且说是其外祖的“学生”吧?雪,为什么当时能深受感动,几十年后还牢牢不忘呢?或者这么问,这当中可有什么能为我们中学语文教师所取法的呢?
我想至少有一点,那就是这些先生自己都是真正懂得“诗”的,不觉得“诗”是身外之物,无关生活的痛痒;这样,才能把自己完全融入到诗中,借诗来抒发自己的种种情意。也只有这样,“诗”吟出来才不是无生命的、死的文字,才会在自己以至学生眼前展现出一幅幅动人的画面,一个个极为感人的、充满生命力的“境”……置身于其中,学生又怎能不为之深深感动呢?
诗,不是任何一种知识,更不是装饰,它存在的意义,在于它创造的那一重重的“境”?穴意境?雪,可供我们在惆怅时,在欢愉时,在悲歌慷慨时……去吟诵,去体味,去借以发抒自己的情意。唯有“内足以摅己”,方能“外足以感人”。比较我们现在的某些做法,是不是太忽略了这些呢?
龚建校,吴世英,教师,现居武汉新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