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玛蒂尔德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性
作者：汤树枫
首先她样貌很好，用课文的话讲就是“美丽动人”。在这个充满是非、对错、善恶、贵贱、贫富的世界里，谁会没有虚荣心？每个人都希望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有购豪宅的可能，谁也不会去住山洞。更何况一个年轻姑娘貌美如花，必然要用美丽的服饰，豪华的居所来相配。她幻想一下高层次的物质生活有何不可？而小说作者所描绘的时代是19世纪80年代的法国，资本主义得到长足进展，贫富差距拉大，两极分化严重，社会上道德沦丧，资产阶级骄奢淫逸的糜烂生活和惟利是图的道德观念影响到整个社会，追求享乐，追求虚荣，成为一种恶劣的社会风气。许许多多的普通女性都希望自己能过上高雅的奢华的生活，美丽动人的姑娘当然更不用说。玛蒂尔德“也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这些例子她是看得多了，许多美丽的姑娘都嫁给了有钱人，过上物质充裕，精神可能丰富的生活。而她朋友佛来思节夫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或许正是她身边最好的教材。再说了，路瓦栽整日地工作不在家，虽然家里雇的是最便宜的女工，毕竟玛蒂尔德不用干活，她在家里只一个人。她除了幻想，除了把看到的，听到的编织成梦想还能干什么呢？能够只是哭泣，没有把嫁给有钱人的“理想”付诸行动，搞搞婚外情，素质已经很好了。所以，她的所谓的虚荣心其实是很小的一部分，或许和我们许多读者内心的虚荣心差不多，又甚至是比我们少得多。
她其实是很能从实际出发来考虑家庭情况的，她能够体谅丈夫的难处。当夫妻俩打算要做一身合适的衣服的时候，“她想了几秒钟，合计出一个数目，考虑到这个数目可以提出来，不会招致这个俭省的书记立刻的拒绝和惊骇的叫声”。她并不是不依不饶的，一定要买件理想中的服饰，只在能够承受的合理的范围内去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当没有什么首饰可以佩戴的时候，丈夫建议去向朋友借，她并没有固执己见地非要买首饰不可，而是惊喜地去往朋友的家里。这次难得的重要的夜会，难道不需要买一挂项链吗？玛蒂尔德还是持家有度的，她并不过分地满足自己的欲望。如果换成一般的女子，或许不会轻易地放过她的丈夫。
她单纯，朴实，又能谨守信用。她想当然地认为阔人家里的东西都是值钱的，阔太太们佩戴的首饰必然是真实的，这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玛蒂尔德的地位和眼界。其实，往往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用这些东西来夸富的。又因为她非常信任她的朋友，而那时又紧张于急切获得那挂项链，所以她粗心地漏掉了那些显示项链为假的细节。当项链丢失以后，她并不企图掩饰，或者恳请佛来思节夫人原谅她的过失，她一定要把借来的东西还给她的朋友，甚至她不顾“后半世的生活了，冒险到处签着名”。虽说这是部分虚荣心在作怪，让她掩盖事实的真相，但这种虚荣心是良性的，它客观上促进了道德的生成。有借有还，这种诚信我们不是很需要吗？这总比通过拖欠、抵赖等方式来应付自己糟糕的行为要好得多。
实际上，她性格的本质表现为吃苦耐劳和勇于承担责任，只不过不同的环境决定了她不同的心理倾向。当她每天不用劳动，只是空虚地消磨时间的时候，除了幻想，她什么也不会。而当一件小事改变环境的时候，她美丽的可爱的光辉本性就凸现出来了。“她一下子显出了英雄气概，毅然决然下定了主意。”她辞退了女仆，迁移了住所，干杂事，做粗活。原来被她珍爱的粉嫩的手指，被她重视的荣誉，现在她都置之度外了，她只是一个铜子一个铜子地节省那来之不易的金钱。这样的生活，不是过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持续了十年之久！司马光在《训俭示康》中曾经提出，人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贫穷难耐凄凉”的贾宝玉，从“锦衣纨绔，饫甘餍肥”的生活到“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在物质上和精神上遭遇双重的煎熬，他也忍受不了。老舍作品《茶馆》里面的松二爷，是吃惯皇粮的八旗子弟，大清灭亡后，铁杆庄稼没有了，竟因此而饿死。由此可见玛蒂尔德精神的可贵了。她不仅实实在在地干起原来不懂的甚至的讨厌的杂事，而且一干就是十年！她承受了一般女性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但她却无怨无悔，还变得轻松乐观了。如果没有坚忍执着的优秀品质，我想是不容易做到的。
所以玛蒂尔德不仅不是被资产阶级虚荣心腐蚀的悲剧女性，反而是被劳动创造了的具有可贵品质的可爱的女性。她容颜的衰败却获得了心灵的美化！她基本上是完美的，无论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那一点点虚荣心不仅没有弱化她的形象，反而更加丰满了她的性格。这持久地牵动世界上许多读者心灵的女性形象，不是用“悲剧”或者“虚荣心”或者其它原因解释得了的，实在是形象本身内在的精神光辉在吸引着读者。
汤树枫，教师，现居浙江诸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