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讲授杜甫“茅屋歌”的三个着力点
作者:张鹏振
作为叙事诗的教学,仅仅抓住线索和情节来解剖作品的艺术结构还是不够的,还必须分析诗歌所描绘的生活场景,通过生活场景的分析见出时代特征。与其他叙事作品一样,此诗的生活场景由自然和社会两个因素组成。作为自然因素,诗歌写了两个意象:秋风和秋雨,这两者把诗人推入痛苦不堪的生活境地。无情的秋风,带着凶猛的兽性(“怒号”、狂“卷”),使诗人惨淡经营的蔽身之所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阴冷的秋雨,进而带着疯狂的刁劲(“如麻”、不“绝”),使诗人遭受通宵雨淋长夜沾湿捱时如年之苦。在自然界秋风秋雨淫威的肆虐下,诗人赖以安身立命的茅庐是那么不堪一击,诗人聊以裹身过夜的残破“布衾”铁冷又加湿寒,“秋风秋雨愁煞人”,“长夜漫漫何时旦”!作为社会因素,诗歌交待了背景:“丧乱”;又写了人物:“群童”。“丧乱”背景和“群童”情状是有必然因果联系的,“丧乱”造成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群童”盗草正是民不聊生的悲哀写照,连不值几文的茅草都要抢,可见百姓已到了“贫到骨”的程度!自然界的灾难——风雨飘摇;社会的灾难——战乱频仍,两相重合,便构成了一种冷、穷、危、苦的生活场景。
即使是叙事诗,情感内容也应有足够重视,诗歌情感往往通过主人公形象来表现,因而教者必须对人物形象来一番解剖。这首诗最重要的形象就是诗人形象,“群童”形象是诗人形象的陪衬。诗人形象是随情节的推进渐次丰满的。在秋风破“屋”情节段,诗人形象是潜隐的,诗境中只有风在“怒号”,茅在纷飞,但风号茅飞均系诗人耳所听之声、目所触之景。“卷”、“飞”、“渡”、“洒”、“挂罥”、“飘转”、“沉”——如此细写风中之茅的动态和落点,可以想见诗人何其不忍的神态,何其焦灼的心情。这个潜隐的痛心疾首的形象,还谈不上如何高大,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面对财产的无端损失也是这样的。到无草补“屋”的情节段,诗人形象直接见诸画面,就与常人有些不同了。“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形象,就像眼睁睁看着狂风破屋一样无可奈何,正是这“无可奈何”见出诗人心地的善良仁厚,一“呼”一“叹”中(而不是“叱”,不是“骂”),既有对物的殷殷爱惜,更有对人的深深同情。“群童”前面加“南村”,表明诗人认得他们,他们敢于“欺”,敢于“抱”,根本原因不在于诗人“老无力”,而在于“群童”太熟悉他,太了解他了,“欺我老无力”实应读为“欺我心地善”,此处借群童“欺”之大胆、“抱”之放肆,侧写出诗人的善良和宽容。诗人本身贫穷,否则不会住茅屋,如此困厄尚有容人之仁、悯人之善,那就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了。如果说,上面诗人形象已经“超凡”,那么下面诗人形象将要“入圣”了。进入“屋”漏难眠情节段,诗人的形象愈见高大:身处雨淋寒侵之境,不是自哀自怜,而是忧国伤时!他由天灾想到人祸,由破庐想到天下,“自经丧乱少睡眠”,之所以“少睡眠”,是动荡不安、残破不堪的国家使他忧心如焚,寝不安席,诚所谓“身居茅屋,心忧天下”。忧国伤时,就不是一般的善良了(如第二情节单元所写),那是诗人所说的“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大善良。到了梦想华“屋”的情节段,诗人的形象则更高大了,不光有现实之“忧”,还有未来之“梦”。杜甫最可贵的是“以饥寒之身永怀济世之志,处穷困之境而无厌世思想”(冯至语),诗人最美好的愿望竟然不是改变自身的困苦处境,而是天下寒士入住“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万千广厦,得以“俱欢颜”。这种社会理想果真能实现,诗人一庐独破、一人冻死也心满意足。这种变革现实的急切情怀、苦身利人的思想境界,可以称得上崇高和伟大了。诗人并非存心刻意自我粉饰,他只不过用诗笔如实地表现生活现实,袒露真实情怀而已,但正是这些无心插柳的素描式文字,无形中化成了美丽的油彩,完成了诗人绝妙的自画像。
诗歌讲授固然不可千篇一律,但叙事诗的分析确乎离不开故事情节、生活场景和人物形象,抓住这三个关键要素,采用逐一探究的教法,效果远比平铺直叙的串讲好。
张鹏振,武汉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