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体周虑新的审美人类学探索
作者:石长平
张玉能先生是当今国内研究席勒的为数不多的专家之一。从一九七八年师从蒋孔阳先生开始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之久了。这期间,除了他的学位论文《论席勒的人道主义精神的美学体系》之外,他一直在席勒美学思想领域孜孜不倦地探求着。天道酬勤,他的收获也是丰硕的,两本译著《席勒散文选》、《秀美与尊严》和一本专著《审美王国探密——席勒艺术与美学文集》以及多篇研究席勒的学术论文,奠定了他席勒研究专家的地位。这种丰厚积淀使他进一步运用新的学术成果来研究席勒美学思想的精微成为可能。他运用人类学的目光在席勒的人道主义美学思想中洞见了人类学的性质,并由此精确地勾勒出了席勒完整的审美人类学体系,精当地概括了席勒审美人类学思想,这就形成了他的29万余字的新著《席勒的审美人类学思想》。
概括来说,这部著作有如下特点:
一、周密严整的逻辑架构、清晰完整的理论论述
席勒的美学思想是博大精深的,他的审美人类学思想虽然比较集中地表现在《论美书简》和《审美教育书简》里,但在他的其它论艺术和文学的散文里,在他的诗歌及戏剧里都有或集中或分散的论述,因此,要从其相对庞杂的美学思想里进行科学地归纳、独特地概括却并非易事。作者过去的研究与其他人的研究多是在人道主义的视角下进行的,但人类学研究是对人道主义思想具体精细的体现,是人道主义研究的一个维度,因而人道主义作为席勒的一种世界观,并不能替代审美人类学的性质。因此要建立起一个严整的逻辑叙述构架,准确严密地表述评价其审美人类学思想体系,没有深刻的洞见和精审的概括能力是难以做到的,但本书的作者凭籍深厚的学术积累和娴熟的理论方法,成功地作到了。
在导论部分,著者在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席勒审美人类学的概貌之后,审慎地整合概括出五大问题,分别是美和艺术的人类学基础、美和艺术的人类学性质、美和艺术的人类学结构、美和艺术的人类学特征及美和人类学的功能。然后以稳健的思想气度,依次建构起严整的逻辑结构,在宏观把握时又发微索隐、层剖缕析,在逻辑上层层推进,步步为营,令人信服地总结出席勒对艺术与美的总体观点,合理准确地归纳出其主要的人类学美学思想,并在美学史上科学地给每一种成就以恰如其分的标示,给这位美学家以合适的历史地位。在基础论中,从席勒的实践理性出发,作者准确地洞悉到席勒对实践的感性、实践的主体、实践的能动等方面的发展,把美和“实践理性”结合起来研究的创新意义:“从而在唯心主义的立场上显示了认识论美学向人类精神本体论的转向和跨越”(22页),完成了认识论美学向审美人类学的转型,这是席勒审美人类学思想的逻辑起点,它也自然就应当成为本书的基础。接下来,作者又分别论述了席勒的美学范畴体系以及艺术的人类学基础和根源。著者指出,席勒创建了西方美学史上第一个最完整的美学范畴体。在席勒那里,这个范畴中最重要的是美和崇高,从美到崇高是人性在审美的层面上的不断提升,而审美的人则是由自然的人通向根源于自然的道德的人所必经的道路,因此,席勒审美体系就是人性不断自我完善的过程,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序列:自然——自然的人——审美的人(美:结构的美——秀美——尊严——崇高)——道德的人——神性。在艺术的人类学根源论述中,则分别在席勒对诗歌、戏剧等艺术类型的认识中展开,重点论述了席勒的游戏说。游戏冲动既是综合感性冲动和理性冲动的冲动,又是产生美的对象的内在的人性根据。这样,在探讨确定了席勒的审美人类学基础之后,对其思想体系的其他方面的论述就可以在坚实可靠的基础上逻辑地展开了。
“美和艺术具有人类学的根源,那么美和艺术也应该具有人类学的性质”(75页)。对于美和艺术的人类学属性和特征两个问题,由于涉及内容庞杂繁多,为使得各个章节上避免有失衡之嫌,依据其固有的关联,著者恰当地将其分为二章,即第二章美和崇高的人类学性质和第三章艺术的审美人类学性质。在此论述了美与自由、美与技艺、艺术美与表现,明确地指出了美与审美外观性、美和艺术的外观形象性以及美和艺术的自由性等人类学特征。准确地揭示了席勒坚持把美和人类主体联系起来,从而为美规定了人类学的本质属性的美学思想。在规定了“美是现象中的自由”之后,为了具体说明美的生成过程,就必然要把美与技艺密切地联系起来了,因为“只有借助于技艺,自由才能回到感性的表现。”(《论美书简》第六封)所谓美的东西就在它的技艺中的自由才获得的。席勒的技艺是与自然对应的一个概念,大体与艺术意义接近,也就是通过人的体力或脑力进行的创造。之所以把美与技艺联系起来,所强调的正是人的创造活动,说明的正是美和艺术的人类学特征,因为技艺是人所特有的类特性,席勒技艺生成论所坚持的就是美离不开人、人类社会和人的活动。为了加强对席勒这一思想的揭示,著者又从艺术表现美的分析和艺术美的构成的角度,论证了席勒关于艺术美的人类学本质——艺术家的自由创造,进一步论证了艺术家的形象创造是艺术的审美本质的根由这一审美人类学真谛。
席勒对美和崇高在区别也是在人类学的基础之上进行的。美和崇高是艺术所表现的内容,对于艺术创造的来说,秀美是人美的心灵的表现,尊严是人的崇高的思想的表现。美的根源在于技艺中的自由,但它离不开物质的客观和条件,崇高则不依赖客体,其根源完全在主体(主观)。在表述论证了席勒对美和崇高在区别后,作者富于卓识地指出:“所以崇高在席勒看来,其根源完全在于人的主体的意识中(精神中、理性中)。因此,席勒就这样把崇高的根源放在人类学的超越性意识、超越性精神、超越性理性之中,也就是比美更高的程度上来论述了崇高的人类学本质”(55页)。
作为资深的席勒研究专家和美学家,以其思想的独创性和睿智的学术洞察力,著者在第四章创造性地使用了“异型同构”一词,从而构造了全书最具特色的一章——美和艺术的人类学结构。该章借鉴格式塔心理学的术语,敏锐地发现在席勒的美学思想中,美与人性之间、美的范畴体系与人的自我生成之间、艺术和人性之间有着惊人的异型同构现象,通过对应关系的理解从而把人性与美的内在结构因素清晰地揭示出来,著者进而又通过对席勒美学范畴体系的深刻分析和精谨综合,为我们呈现了这样一个逻辑严谨的轮廓:优美——崇高——道德(善),它与人性的发展结构的对应关系是:美的心灵—崇高的思想—道德的人。这样就清晰明白地显示了人性生成发展与美的范畴同步对应的结构关系。
由于在席勒那里有三种诗(文学):朴素的诗、感伤的诗和理想的诗,它们与人性的结构也是对应的。从人的不同角度来划分,著者精细准确地归纳出三种类型的人,他们分别是:自然的人亦即感性的人、古代的人,道德的人、近代的人,审美的人亦即理想的人、未来的人,它们分别与朴素的诗、感伤的诗、理想的诗构成同步对应关系。不仅如此,著者还通过对席勒的哀歌与牧歌的分类与分析,从中发现了朴素的诗和感伤的诗与诗人的对立对应关系,并把它归结为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心理对抗,而作为对两种对抗的统一所产生的未来的人性正是审美的理想的人性,因此又归纳第四种异型同构:现实主义者—理想主义者—理想的人性——朴素的诗—感伤的诗—理想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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