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以相娱乐”翻译之管见

作者:沈红娟




  《廉颇蔺相如列传》中有“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奉盆缶秦王,以相娱乐”之语,其中的“以相娱乐”一句,包括教参在内的诸多版本均将其翻译为“以(借)此互相娱乐”。笔者认为这样的翻译不仅未能准确地传达司马迁的本意,也未能完全表现出蔺相如不畏强暴、针锋相对、轻巧腾挪、化被动为主动出击的大智大勇。理由如下:
  1.无论是赵王“鼓瑟”还是秦王“击缶”,双方都不可能“互相”同时共享“娱乐”。
  秦王所谓的“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次表面上似是彬彬有礼的“酒酣”助兴,而实质上则是以强凌弱、以势压人、羞辱赵王的别有用心的挑衅。这从文中赵王在奏瑟之后,秦御史在未有任何人下令的情况下立即“前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的描述中可以得到明证,还可以从下文秦王击缶后“相如顾召赵御史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缶’”的记述中得到间接的印证。对于“渑池之会”,赵王一方面因赵弱而秦强,且形势危急(“其后秦伐赵,拔石城。明年复攻赵,杀二万人。”)而怯懦,另一方面又因“不予赵璧”得罪了秦王而惴惴不安,因而“畏秦,欲毋行”。在蔺相如剖析利害得失之后,尽管他最终鼓足勇气去了渑池,但毕竟心中底气不足。对于秦王令自己这个一国之君为其奏乐,从而把自己作为取乐的对象,尽管赵王明知这是一种挑衅和羞辱,但也只好无奈地顺从遵命。在这种情况下,赵王怎么乐得起来呢?
  再说秦王,面对蔺相如的“请奉盆缶”,他是“怒,不许”;面对蔺相如的“跪请”,他仍是“不肯击缶”;面对蔺相如的“以颈血溅大王”的紧逼,他“不怿,为一击缶”。由此不难发现,秦王这仅有的一下击缶,其内心是何等的不情愿和何等的勉强!可见此时的他也根本不可能有“乐”。
  2、该句译文未能完全反映出蔺相如非凡的才智和高超的辞令技巧。
  “渑池之会”表面上是写秦王与赵王“为好”的一次相会,实质上反映的则是实力悬殊的赵国与秦国之间的一场针锋相对的外交斗争。在这场斗智斗勇的交锋中,蔺相如非凡的才智得到了很好的展示。如“秦御史前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蔺相如则“顾召赵御史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缶’”;“秦之群臣曰:请以赵十五城为秦王寿”,蔺相如则曰“请以秦之咸阳为赵王寿”。特别是文章对于双方奏乐的描写,更是表现出蔺相如高度的机敏和睿智。秦王对蔺相如“请奉盆缶”的请求,为何“怒,不许”?这里面除了有竭力躲避蔺相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强力反击的企图外,还有更深的含义。赵王所好的是没有国界之别的音乐,他所演奏的瑟也是一种高雅的乐器。而蔺相如奉承秦王“善为”的“秦声”,只不过是囿于一方的秦地之乐,更何况让他敲击的还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盆缶”。仅此寥寥数语的对比,就使赵国在双方的交锋中占得了上风,从而压住了秦王狂妄嚣张的气焰。对此,秦王自然是心知肚明,但又不便发作。而蔺相如紧接其后所说的“以相娱乐”更如一把无情的匕首直刺秦王始料不及的头脑,使他一下乱了方寸,于是他只好蛮横地“怒,不许”。对于“以相娱乐”,如果将其翻译为“以此互相娱乐”,即使可以勉强地将其理解为赵王奏瑟受辱而让秦王娱乐,秦王击缶遭戏弄而使赵王开心,但这毕竟等于让蔺相如还是承认了赵王受羞辱的事实。司马迁在这里所刻划的蔺相如是一个有着非凡才智和高超辞令技巧的外交家,“以相娱乐”尽管只是寥寥四字,但跟上述的其他言语一样,对从不同角度刻画蔺相如大义凛然、不畏强暴,由被动防守转为主动进攻的形象有着不可小视的作用。“以相娱乐”的“相”,在这里不应解释为“互相”,而应是偏指一方。这样理解,不仅符合“相”在古汉语中的语法规则,而且让赵王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巧妙地回避了原译文中反映出来的所受的羞辱,而把遭戏弄受羞辱的尴尬留给了秦王一人,令人信服地凸现了蔺相如机敏灵活、腾挪自如的高超的辞令技巧,也使蔺相如这一人物形象更为生动丰满。
  基于以上两点,笔者认为,“以相娱乐”可翻译为“来使我们娱怀取乐”。
  
  沈红娟,教师,现居江苏白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