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天边的情人

作者:晓 苏




  从格丽跟钟求实去了金色池塘之后,锄禾和格丽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事实上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格丽那天跟钟求实上楼之后,锄禾找那位服务生将菜退了,然后独自坐在那里等格丽下楼。等了几个小时还不见格丽下来,锄禾就上楼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一问站在电梯口的那位迎宾小姐,才听说格丽早就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坐那直上直下的电梯下去了。到这个时候,锄禾才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
  格丽与锄禾不欢而散的第二天,钟求实一上班就跑到我们研究所,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锄禾那次在经济小炒请格丽吃饭的情景。钟求实说,格丽那天如果不是怕锄禾太没面子,她压根儿都不会跟着锄禾进入那个小吃店。更让格丽讨厌的是锄禾点的那几个菜,格丽认为那几个菜都是老板娘给旁边建筑工地上的民工准备的。格丽希望锄禾加一两个可口点的菜,就暗示说,这几个菜都辣,猪肝简直难以进口!她还边说边伸出舌头吸气。而锄禾却领会错了,马上要来一杯凉开水帮格丽洗猪肝上的辣椒,他先用筷子把猪肝从盘子里夹起来,接着就伸到清水杯里反复摇摆,确信辣味洗尽后再放进格丽的碗中。格丽当时真是哭笑不得,其实她并不怕辣,只是觉得味道不好,谁知锄禾用水一洗就更是索然无味了。这件事情应该只有锄禾和格丽知道,钟求实第二天一上班就能把这件事情传开,足以说明格丽在头天晚上有很长时间与钟求实呆在一起,并把钟求实当成了无话不说的人。
  我们研究所有人问钟求实,你昨晚是不是和格丽呆了一夜?钟求实说,因为锄禾是我们一个单位的,所以我拒绝回答。不过我可以把几个无关紧要的细节说一说,一是我给格丽买了一条连衣裙,火红火红的!二是在宾馆格丽穿上连衣裙后我提出吻她一下,她马上就把嘴伸给了我,吻过以后她说,锄禾真可怜,追了我整整两个月,居然一次也没吻上我!三是我和格丽,算了,我不说了,说了也没人相信我们会这么快,还以为我吹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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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上午我手机显示屏上显示出来的第一个电话是锄禾打给我的,一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我脑海里立刻幻化出一片绿色草原的景象,心想锄禾终于到满洲里了!手机刚一接通,我就听见了一声激动不已的叫喊,卢所长!噢,老卢!我到天边啦!我的手马上就要摸到天上的云彩啦!手机那边很嘈杂,我隐隐约约听到德德玛在唱,我的心爱在天边,天边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我赶紧大声问,锄禾,锄禾,你见到当午了吗?锄禾说,暂时还没有,我刚下火车呢,现在正往车站外面走,一出站我马上就去找她!锄禾的声音刚弱下去,德德玛的歌声又响起来,草原茫茫天地间,洁白的蒙古包撒落在河边。我又问,当午怎么没到车站接你?锄禾说,我没有告诉她我要来,我要给当午一个惊喜!我说,真是太浪漫了,我祝福你们!锄禾说,谢谢你,等我一找到当午,立刻就让她喊你一声卢大哥!
  关了电话,我不禁回忆起锄禾失去格丽后的情形。当他得知自己苦苦追了两个月而连吻都未吻过的格丽在一夜之间成为钟求实的情人后,锄禾真是痛不欲生啊!开始几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还找到钟求实大吵大闹,差点儿动手打将起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锄禾才离开教研室来了我们研究所。从那以后,锄禾有将近半年时间没再提找情人的事,一天到晚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像一个大病之后久不康复的人。我们也没看见有什么女人主动找过他。不过这不奇怪,格丽成为钟求实的情人后见人就说,锄禾这种人是一辈子也找不到情人的,命中注定只能天天回家陪老婆睡觉!她这么一说,谁还愿意做锄禾的情人呢?直到今年春天到来的时候,锄禾的精神状态才稍微好一些,不久他对我说,老卢,情人在身边是找不到的,身边的女人都俗不可耐;真正的情人在远方,甚至远在天边!当时,我还没能觉察到锄禾已在遥远的内蒙古的满洲里找到了自己的情感寄托。
  我接下来就开始想象锄禾与当午相会的情景。锄禾找到了当午的蒙古包,看见蒙古包上飘着缕缕炊烟,远处传来马头琴的声音。锄禾站在蒙古包前,开始喊,当午,当午!喊了两声,一位美丽的姑娘突然梦一样出现在门口,她一眼就认出了锄禾,于是惊叫一声,锄禾!是你吗?你就是武汉的锄禾?锄禾见到朝思暮想的当午,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将信将疑地问,当午,你就是天边的当午吗?当午点头微笑,满目含情。锄禾扔下行李,张开双手,朝当午扑过去。当午却转身跑了,踩着青青的草地,向着远处的一条河奔跑。锄禾奋力追赶着当午,伸着长长的手,沿途都是骏马和羊群。快到河边时,锄禾终于抓住了当午,他将她抱在怀里,疯狂地转了两圈,然后就倒在草地上打滚……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在等待锄禾的电话。他说他一见到当午就打电话给我的,并且还说要让当午喊我一声大哥。然而,锄禾的电话却迟迟不打过来,到了中午还没有动静,让我等得好苦啊!不过我心里在对自己说,别急,锄禾上午不打电话,下午一定会打电话来的。可是奇怪得很,锄禾整整一个下午也没给我打电话。我不禁有点儿生气,心想他是不是一见到当午就把我忘了?天黑的时候,锄禾还没有电话,我便决定打电话给他。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拨了号码之后,对方竟然关机。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一声说,妈的,锄禾真是重色轻友啊!放下电话以后,我对自己说,算了,不管他了,让他在天边快活吧!
  锄禾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大约一个星期之后,我收到了锄禾发给我的一则短信,短信很短,只有五个字:我正在回家!
  收到短信的第二天上午,大概是九点钟的样子吧,我去学校西门外一个报刊亭买报纸,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烤红薯的香味。毫无疑问,这香味是从锄禾妻子王香香的烤薯炉里散发出来的。我顿时就想到了锄禾,便想上去找王香香打听一下锄禾什么时候到家。王香香的烤薯炉还摆在西门口左边的那棵老槐树下,想起来她已在这里摆十几年了。我很快到了西门口,看见王香香正在给一个人用旧报纸包红薯,她仍然围着那条看不出原色的围裙,仍然笼着两只布满蚕豆花的袖套。走到王香香身边时,我发现她还请了一个帮手,帮手正弯着腰低着头在朝那烤薯炉里放生红薯。开始,我压根儿没想到那个看似帮工的人会是锄禾,当他放好生红薯抬起头来时,我一下子惊呆了!
  
  (选自《钟山》2007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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