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论《三国演义》刘备形象的塑造
作者:汤晓亮 付细龙
二、塑造手法的多样性
《三国演义》塑造的刘备这一形象,其性格十分鲜明,富于典型性,具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使人觉得可亲可敬,读者每每情不自禁地随着他命运的起落沉浮而悲喜忧乐,这一方面是因为小说“拥刘反曹”思想倾向引导读者的情绪所致,但另一方面与小说成功运用多种表现手法塑造人物紧密相关。
一是焦点透视法。《三国演义》对刘备性格的直接描写非常简略:“那人不甚好读书,性宽和,寡言语,喜怒不形于色;素有大志,专好结交天下豪杰。”只有寥寥三十余字,给人留下一个模糊粗略的印象,但是小说并没有满足这样简单的白描,而是把人物放到一个特定的环境和具体的事件中去,通过人物自身行为活动来全方位揭示其性格,多方面展现其形象,给人一种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临其境的真切感受,使人物的性格特征在读者脑海中留下鲜明深刻的印象。如刘备军队被曹操追逼,弃樊城,走襄阳时,面对大军压境生死存亡的非常时刻,他却不听任何劝阻,违背军事常识,始终不忍丢弃百姓,携民十万渡江。尽管损失惨重,但他爱民如子的品德展露无遗。“许田打围”、“煮酒论英雄”都是突发事件,刘备毫无精神准备,但他急中生智处理得滴水不漏,竟然轻易瞒过了老奸巨滑的曹操,他的机智警觉的性格由此可见一斑。正如王朝闻先生所说“人在任何情况下,性格特征不会完全被掩盖。偶然的一言一行,有时也可以流露出他的本性”,求贤若渴的刘备路遇前来投奔他的单福(徐庶),喜不自禁,但当对方“劝”他将妨主的“的卢”马赐给仇人去乘时,“闻言变色曰:‘公初至此,不教吾以正道,便教作利己妨人之事,备不敢闻教’”。这一怒一言足见刘备“仁德及人”的高风亮节。
焦点透视法的运用在写刘备托孤一回中写得尤为出色。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作者抓住这一典型环境,运用“特写镜头”集中展示了刘备性格的方方面面。作者先写刘备兵败白帝城染病卧床不起,梦见关、张“相邀”,表现他不失桃园结义之信,为弟报仇失败而不忍独活,这是何等之“义”!诸葛亮前来探视,刘备遍视左右发现马谡在旁,令他退出,问孔明“马谡之才何如?”当孔明认为马谡是“当世英才”时,他一针见血指出“朕观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日后事实果如所料,马谡镇守街亭失守,由此可见刘备知人是何等之“明”!当他托孤于孔明时,泣曰:“君才十倍于曹丕,必能安邦定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为成都之王。”如此以国家黎庶为重,不为一人一家之私,这又是何等的胸襟和气度!
二是烘云托月法。“人物的相互关系,对于性格描写具有重要作用。”《三国演义》除了从正面表现刘备的性格外,还常常采用侧面烘托的方法,通过写刘备与周围人物的种种关系来凸现他的性格,使他的形象更显丰满,更具魅力。“衣带诏”败露之后,曹操东征刘备,刘备败投袁绍,兄弟失散。关羽为保全刘备家小被迫与曹操约“三事”,“降汉不降曹”。为了留住关羽为自己效命,曹操真可谓绞尽脑汁,煞费苦心,封高官,赐厚禄,赠美女,设佳宴,乃至制锦囊护其“美髯”,但关羽丝毫不为所动。曹操赠他锦袍,他“穿于衣底,上仍用旧袍罩之”,曹操问其缘故,他说:“旧袍乃刘皇叔所赐,某穿之如见兄面,不敢以丞相之新赐而忘兄长之旧赐,故穿于上”;曹操送他赤兔马,他欣然接受,却说:“吾知此马日行千里,今幸得之,若知兄长下落,可一日而见面矣”;一旦知道刘备的去向,关羽便“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这些看似处处写关羽之“义”,却无一不是从侧面写刘备,所表现的正是他施行“仁义”的感召力。再比如作者写徐庶进曹营后,“终生不为曹营设一谋”、“人在曹营心在汉”,试想满腹经纶的谋臣,却要湮过无闻,无所作为,他并不以此为憾,反而心甘情愿。在这里小说所要表现的决不仅仅是他对刘备的“忠义”,更重要的是衬托出刘备人格力量在他心目中的伟大和神圣,这种互为映衬的手法也是《三国演义》塑造人物匠心独运之处。
三是对比反衬法。服务于拥刘反曹的艺术构思,《三国演义》塑造了两个思想素质和精神个性截然不同的人物——曹操和刘备。作品采用对比反衬的手法,处处以曹操的奸诈比照刘备的仁义,使刘备的个性特征更加鲜明彰显,其人格精神更加光彩照人。刘备曾说:“今与吾水火相敌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相反,事乃成。”曹操信奉“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人生哲学。刘备却说“吾宁死,不为不仁不义之事”;曹操军队“所到之处,杀戮人民,发掘坟墓”,荒淫暴虐令人发指;而刘备的仁义之师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受到人们“焚香礼拜”、“箪食壶浆”的欢迎;曹操滥杀无辜,为报父仇,屠杀十万百姓;刘备仁爱厚民,危难之时,不忍舍弃百姓,携民十万渡江,曹操对待部下奸诈残忍,借王之头平息众怒,借黄祖之手杀死祢衡,借扰乱军心的罪名除掉杨修,玩弄“梦中杀人”的把戏防犯行刺等等,而刘备对部下待之以诚心和义气,推心置腹,始终相信。通过这方方面面的对比描写,作者对两者的价值判断泾渭分明,褒贬尊抑亦在其中,也正是因为有了曹操这个典型人物的反衬作用,才更显出刘备精神品质的可贵和“贤明君主”的难得。
当然,《三国演义》塑造刘备形象的艺术手法也并非没有瑕疵,鲁迅先生当年评论《三国演义》时说:“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可谓一语中的。作品中“猎户杀妻”、“刘备掷阿斗”等情节完全违情悖理,明显带有为拔高人物形象而刻意夸张的痕迹,不免失之过分,所谓“夸过其理,则名实两乖”,使作品的客观效果和主观愿望反面而拉大了距离。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不难看到,刘备是按照儒家道德规范塑造出来的“仁君明主”的典型形象,他是封建时代统治者的理想化身。塑造这一典型形象的意义在于,在漫长而黑暗的封建社会中,广大人民从“刘备”身上寄托着对宽仁爱民、信义求士的贤明君主的向往与期待,也必然产生对暴政的鄙弃和对压迫的反抗,这也正是《三国演义》自问世以来为历代封建统治者所不容,却受到老百姓喜爱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时《三国演义》运用多种手法塑造人物形象,凸现人物性格的艺术特色,为以后的小说创作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成功范例。
汤晓亮,付细龙,教师,现居湖北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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