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科技作品中的论证与说明

作者:范 珣




  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课程目标”部分“阶段目标”“第四学段”中说:“阅读科技作品,注意领会作品中所体现的科学精神和科学思想方法。”它既没有讲如何从语文角度学习科技作品,对科技作品和说明文有什么区别也语焉不详,因为在之前的“第三学段”中是说“阅读说明性文章,能抓住要点,了解文章的基本说明方法”,而那些所谓的“说明方法、说明顺序和说明文结构”等语文知识是无效知识,因为科技作品的常态阅读方法不是这样的。王德春教授在《语体论》中提出了科学语体的三种功能,即“科学语体的定义功能、科学语体的论证功能和科学语体的说明功能”,还将科学语体的语言特征区分为“典型科学论著用语”和“科普读物用语”,可惜我们的语文教学界却视而不见。
  为了区别“典型科学论著用语”和“科普读物用语”的语言特征,《语体论》引用了以下三段话:
  1、彗星(comet)在扁长轨道(极少数在近圆轨道)上绕太阳运行的一种质量较小的天体,呈云雾状的独特外貌。……当它远离太阳时,呈现为朦胧的星状小暗斑,其较辆的中心部分叫做“彗核”。彗核外围的云雾状包层称为“彗发”,它是在太阳的辐射作用下有彗核中蒸发出来的气体和微小尘粒组成。彗核和彗发合称为“彗头”。当彗星走到离太阳相当近的时候,彗发变大,太阳风和太阳辐射压力把彗发的气体和微尘推开生成“彗尾”。
  (《中国大百科全书·天文学》)
  2、奥洛夫根据力学和物理学的最高成就而完成了彗星形状的现代理论,他考虑到彗星的光度测量和分光研究的结果,而创造了彗星的物质理论。……假如从彗核一下就飞出来了许多大小不同的固体质点(尘粒),也就是说发生了爆炸,那么这种同时被抛掷出来的质点群在继续运动之际应该对观测者而言延长为一条曲线,位于曲线一端的应该是受最大排斥加速度的质点,而位于另一端的是受到最小加速度的质点。
  (波拉克《普通天文学教程》,戴文赛等译)
  3、除去恒星、行星、卫星之外,在天空中还有两种比较奇怪的星星:一种常常像一溜火光似的出现在天空,一会儿就不见了,那叫“流星”;另一种样子非常有趣,当它出现时,后面总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和一条扫帚差不多,那叫“彗星”,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扫帚星”。
  (孙寿荫《天上的星星》)
  依照旧语文课程的知识来说,以上三段话应该是用了“说明”这种表达方式,但《语体论》作者则说这三段话的共同之处是“介绍关于彗星的科学知识,虽然深浅不同,但都是客观介绍,符合天体现象。不是臆造,不是杜撰,也不是形象塑造,而是客观论述”。
  我们知道,科学是用思维的规律去描述解释客观存在,是人类使无序世界有序化的过程,科学的过程也就是理论化的过程;技术则是根据科学原理而发展成的各种工艺方法和技能。这就是说,科学是人类思维的产物,而技术则是因人类思维而产生的客观显在;科学仅仅停留在语言文字上,而技术则必须有实物来彰显。从这个意义出发,科学其实就是一个科学理论的论证过程,不但要回答科学是怎样的问题,并且还要回答为什么会这样的问题;而科技说明则只要回答是这样的就行了,并不要求回答为什么是这样。比如上述引用的语段3,为什么能说它是科学论述而不是说明,就因为语段不但回答了是怎样的——即“在天空中还有两种比较奇怪的星星”,而且还回答了为什么是这样的——即为什么是“奇怪”的问题,所以我们才认定此语段是论述而不是说明。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科技作品才用说明这种表述方式呢?那就是我们要回答科学现象或事物是这样的时候。我们先来看什么是“说明”。“说明是用真实而不是想象的数据或事实来说明一件具体的事物是什么,或者讲述如何做一个过程,从而达到一个目的的表述方式叫说明。”由此可见,说明只在两种情况下使用,即“用真实而不是想象的数据或事实来说明一件具体的事物”,如《激光——种神奇的光》《电子计算机的多种功能》等文章;还有就是“如何做一个过程,从而达到一个目的”,如《Windows xp中文版操作手册》《计算机培训操作教程》《××牌电视机的使用手册(说明书)》之类,用的就是说明。因为它们只陈述“是这样”的问题,而没有回答为什么这样,事实上也没有必要回答。用说明这种表达方式的文章,“通常是为了让大家了解被说明的东西,或者了解了被说明的东西以后也能去做,但是,也可以是让大家了解以后不去做,或者不去拥有被说明的东西的”。《语体论》一书也认为,在“大量科学理论进入生产技术领域”时,“只有科学语体可以充分发挥说明功能,承担总结经验和说明生产过程的任务”。
  我们语文教科书中的许多科技作品其实不是“说明文”,而是科学论文中的一种——科普论文。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都用理论思维的方式,既讲述了是科学是怎样的问题,也述说为什么是这样的问题,很典型的是为了认知。比如经典课文《中国石拱桥》,本来茅以升是个桥梁工程专家,应该长于工程式感性思维,但他写《中国石拱桥》却用了理性思维,因为整个文本不是在谈中国石拱桥这个事物,而是在论述“中国石拱桥”这个事物的优点——中国石拱桥的本质——即“造型优美、结构坚固以及历史悠久”。造型优美是美学问题,结构坚固虽然是工程问题,但作者却把这个问题放到为证明造型优美和历史悠久服务上了。至于写到后来“为什么我国石拱桥会有这样光辉的成就的呢”这里,是溯因,简直是政论了,不是论证还能是什么?可是我们却硬说这是“说明”。再比如《苏州园林》《桥之美》,明明是论述性的美学随笔。也是想给事物“寻求一个确定性的本质”,我们却硬把它们归人到用感性认识感知的“说明文”里去。至于将阿西莫夫的《恐龙无处不在》和《被压扁的沙子》一边说成是科普论文(教师教学用书),一会儿又用“说明文”的方式让教师去教和学生去学(教科书和教师教学用书中的“课文说明”及“思考与练习参考答案”),造成教学上的混乱。这样的混乱就是因为语文课程没有明确区分科学论述与科技说明。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科学论证由于是认知,是对世界的一种把握方式,是理性认识,所以要特别讲究语言的逻辑性严密性,要有溯因或归因陈述,但由于思维的疏漏,有可能被人证伪。而说明性用语则往往是非此即彼的,是确定性的陈述,要说“明白”,也要求语言有逻辑性和严密性,但不用向读者作溯因或归因陈述,也不能证伪,因为说明是感性认识。比如我们学习了《看云识天气》(当然这个文本本身有语言陈述不清的问题)后,我们照着做就是了,因为在通常情况下,看云的确能识天气,你没有可能也没有必要去证伪。
  作为一种语文课程中的表达方式,“说明”是用感性认识的方式表达,是解决科学技术是这样的问题;“科学论证”用理性思维思考表达,解决科学是怎样和为什么是这样的问题,是对客观存在进行认知。当然,语文教学中的科技作品教学的目的不是要解决科学问题,而是要解决科学技术的表述问题。科学实验已经证明,执行某种特定的思考方式需要运用精确语言来操作,表述则需要思维和一定的语言表达形式,不同的思维应选用不同的表达形式,也会产生不同的表达效果。语文作为母语课程。就是一个学习(学会而不是研究)言语形式的事情,而只有对语文知识进行学理追问并分析研究清楚,才能让语文从无效走向有效甚至高效。
  
  范王句,教师,现居浙江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