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2期

解读《我与地坛》的宿命意识

作者:胡象光




  课文《我与地坛》比较多地流露出了作者史铁生的宿命意识。
  有的地方说得很直接,比如在谈到“我”与地坛的不解之缘时,作者写道:“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宿命的味道”、“上帝的苦心安排”,说得直截了当。
  地坛中的建筑,地坛中的草木昆虫,无不给人宿命之感。“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时光流逝,盛衰兴替,这是宇宙规律。“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捧开万道金光”:园中的一切都安于自身的命运,都在上帝安排的轨道上运行——蜂儿、蚂蚁、瓢虫、蝉,生命多么卑微,却安于卑微,活得自在坦荡;露水的存在多么短暂,却在毁灭的瞬间绽放出美丽。作者说:“十五年中,这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不能改变的是什么呢?是自然界的风雨晨昏、盛衰兴替——这些都是宇宙运行的具象,是人的意志能左右的吗?
  作者在地坛中的所见所闻,无疑让他体悟到了人的命运:“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人是宇宙中的一个分子而已,生老病死当然不由自己来安排,而是由上帝来安排。这层意思,在未选人课本的某些章节中表现得更鲜明,此处略加列举,聊作佐证。作者在第四节中写了一个试图以参加长跑比赛来改变命运的人,结果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在第五节写了一个漂亮然而弱智的小姑娘,然后说:“要是上帝把漂亮和弱智这两样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就只有无言和回家去是对的。”第五节中有一长段议论,大意是说,这个世界存在差别是合理的,苦难和不幸是上帝安排的,它们降临到谁的头上也由上帝安排。
  总而言之,文中流露出的宿命意识是毋庸置疑的。在一般人看来,宿命的观点是消极的,是要批判的,笔者认为,在本文中却不然。
  首先,我们要理解作者的处境和他内心的痛苦。一个人在二十岁也就是在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在这样巨大的打击面前,是很容易因绝望而自我毁灭的,要活下去必须要找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是从地坛中的物和人身上找到的。这个理由就是上文所说的,生死由上帝安排,不必急于去死;人世间难免有苦难,由谁承担苦难个人是不能作主的。这些感悟无疑给作者痛苦的心灵带来了莫大的安慰,避免了自我毁灭,它的积极意义不言而喻。
  其次,我们应看到作者在寻求精神支柱的过程中对生命的顽强眷念。“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文中这两句交代蕴涵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只要稍有生活常识的人,都会感觉到这两句话不同寻常。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用好几年去想关于死和生的问题,这绝对是不合生活常理的,没有哪一个健全的人愿意这样做,因为想关于死的事、追问为什么要出生,并不是什么让人好受的事。联系上文作者所写到的自身遭遇,去揣测一下二十岁的年轻人突然残废双腿后的心理状态,不难理解这两句话透露出来的作者的心灵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所受的煎熬,而在这漫长的煎熬中,作者终未放弃对生的理由的寻找。这是最能激发读者对作者的不幸产生深切的同情的地方,也是最能让人感悟到生命的宝贵的地方。
  所以,当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仰天长叹“这一切都是命”时,请你不要忙着批判他消极,也许这一声叹息拯救了一个生命。
  胡象光,教师,现居湖北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