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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弗兰克点点头,“你去拿吧,衣帽间没锁。”

  史密斯立刻走了。他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美元的票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小幅油画。

  “我把我上次留在你这儿的油画拿走了,弗兰克,”他解释说,“我感觉到我的作品终于要有市场了。”他挑剔地看着那幅画,淡绿色的底色上画着一位皮肤黝黑、眼睛黑亮的姑娘,她嘴上衔着一朵红花,带有一种热带的南海岛屿的懒散的表情。“你知道,”流浪汉以一种几乎是不情愿的赞赏口吻说,“这画其实一点不差。”

  “是啊。”弗兰克说。

  “一点儿不差,”史密斯继续说,“那时候,人们说我有天分,弗兰克,在纽约有人对我这么说——在巴黎也是。天分——可能是有点儿天才——但别的就没什么了。没有脊梁——没有骨气——没有支撑它的东西。你必须得有骨气,我的孩子。”

  “是啊,”弗兰克漫不经心地说。

  “你知道,弗兰克,技巧不如我一半的画匠都——唉,见鬼,提这些干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抱怨呢?想一想科罗特,他活着的时候,一幅画也没卖出去;想一想莫奈,你知道批评家怎么莫奈?他们嘲笑他。”

  “是啊,”弗兰克说道,他放下吉他,跳了起来,跑过沙滩,像鱼儿一般跃入水中。史密斯看着他,摇了摇头。

  “对画画没兴趣,”他说,“只喜欢音乐,这也挺好。”他把钱放进口袋。用胳膊夹起了画布,向大街走去。

  来了一辆开往市内的电车,史密斯跳上了车。他骄傲地掏出一美元——从今以后售票员可能不会再以貌取人了。在去往城中的路上,他又看了一两次他的画,他对它的看法变得更好了。

  在一家餐馆他吃了一顿几天都没吃过的丰盛早餐,然后来到了怀丽旅馆。他走进那家旅馆并未引起骚动,只是侍者盯着他,明显地带着不满。“你想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菲佛先生住这儿吗?”流浪汉问道。

  “是的——但他通常醒得很晚,我不能打扰他。”

  “你最好还是打扰他一下,”史密斯语气中突然露出一丝威严,“我们有个约会——非常重要的事情,菲佛更想见我而不是我要见他。”

  侍者犹豫着,然后拿起了电话。不一会儿,他转身对流浪汉说:“他马上就下来。”

  史密斯大方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等待,菲佛几乎是立刻就出来了,很明显他今天并未醒得很晚,目光中透出忧虑。他走到流浪汉跟前说:“你想见我?我正要去剧院,跟我一起去吧。”

  他把钥匙留在了前台,大步向门外走去,史密斯紧紧跟在他后面。他们沉默地走着,最后演员转身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你本可以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见你的。”

  史密斯耸耸肩说:“打电话是要花钱的,而我又没有多少钱——至少目前还没有。”

  他最后几个词带有很强的暗示。菲佛领路从较现代的城区走到了东方人居住区,他们走过一家家摆满了丝绸、亚麻、刺绣、玉石和瓷器的商店,路边上堆着一筐筐、一包包的东方食品。

  “我看你希望很快拿到钱,对吧?”菲佛最后说。

  史密斯笑道:“为什么不呢?昨夜我帮了你一个忙。哦——别把我当傻瓜,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认罪,你害怕我重复我在窗外听到的话,不是吗?”

  “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足够的话,相信我。我听到那女人——那个最近被人杀了的女人——我听到她对你说她——”

  “够了!”演员紧张地四处看着,除了木无表情的面孔和躲避着他的目光的黑眼睛之外,周围什么都没有。

  “我想我跟你的计划配合得天衣无缝。”史密斯提醒他说。

  “当那个中国警探揭穿你的假认罪之后,问我都听到了什么——我所说的正是你希望的,对吗?我证实了你说的话,我本可以在当时当地说出一翻惊人的话的——请你记住这一点。”

  “我确实记得这一点,而且我估计到你今早会出现来敲诈我——”

  “我亲爱的先生,”——史密斯举起一只瘦削的长满雀斑的手说,“你大小瞧我了,我还有一点儿尊严,而且——你说的也不是我的本行。我只是想到,作为一个有知识并从事艺术工作的人,你很可能会对我的作品感兴趣,”他指着那幅画愉快地说,“我碰巧带着一份样品。”

  菲佛笑道:“你倒是个挺别致的人,史密斯先生,假设我确实要买你的一幅作品——那么你打算用这笔钱做什么呢?”

  史密斯舔了舔嘴唇,“我将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我在这儿受够了,过去一年中我一直想回家——回到我在克利夫兰的家人身边。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见我——但如果我穿上体面的衣服,口袋里再有点钱——那可能会有所帮助的。”

  “那你一开始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演员问道。

  “我那时去南海画画。对有些人来说那可能是个好地方,但我一上海滩就知道对我绝非如此。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的家人寄钱让我回家,我设法上了一条船,但不幸的是那船在这儿停了一天,然后——不知你有没有试过在这个天堂里人们称之为奥科拉豪的那种酒?”

  菲佛笑了,“我明白了,你忘了回到船上去。”

  “我亲爱的先生,”史密斯耸耸肩说,“我把整个世界都忘了。当我醒来时,我的船已经开走两天了。我父亲似乎对此很生气,他是一个脾气急躁的人。”

  他们到了河边,穿过一个小石桥,走进了阿拉公园。由于地点便利,这个公园成了城市渣滓聚会的地方。菲佛指了指一条长椅,他们一起坐了下来,史密斯把画递了过去。

  演员瞧了一眼,脸上掠过一抹惊奇。“天啊,”他喊道,“还真不错。”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史密斯兴奋地说,“有点出乎意料吧,呃?我虽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善于推销的人,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指出这东西某一天可能会变得很值钱。你只有这么一个机会,想一想当你对你的朋友说:‘啊,是的——但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他的天分,我是他的第一个买主。’那时候你该是多么骄傲啊。”

  “这是你的真名吗——写在这个角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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