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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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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上响起一片掌声。 不知谁伸下一支长长的竹竿,我抓住竹竿带着男孩往岸上游,爬上了断桥边的湖岸。 男孩被他的父母紧紧抱着,我则浑身湿淋淋地喘气。莫妮卡也不顾我身上的水,冲上来抱了我一下,“高能,你太棒了,你是HERO!” 旁边围观的人群,纷纷给我以掌声,孩子的母亲惊魂未定地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说:“太感谢您了!太感谢了!”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我尴尬地摇头:“不!不要这样。” 就在孩子的父母执意要给我酬金时,人群中冲出一个记者,后面还跟着摄像师。记者面对镜头说:“救人的英雄几在我们眼前。” 接着镜头对准了我,而我像个落汤鸡,浑身上下滴着水,还不停打着冷战,赶紧用手遮挡自己的脸,“对不起,我要去换衣服了!” 还没等记者抓住我,我已低头冲出人群,莫妮卡也紧跟在我身边。一路跑过断桥,脱离了摄像机的视野。莫妮卡一边跑一边笑,从此对我刮目相看。其实我也看不懂自己,怎么倜然有如此大的勇气,变成了救人英雄? 跳进西湖边的一条小路,有许多小服装店,,我随便买了一套衣服,在更衣间擦干身体换了上去。莫妮卡带我走进一家美容院,并徘徊在两张台子上,请服务员给我们洗头吹头。她的一头栗色长发很是显眼,连服务员都夸奖她的漂亮。我转头看着她躺下的样子,闭着眼睛宛如童话里睡着的公主,却又带着二分之一东方血统,像迁徒在丝绸之路上的古典女子。 忽然,她转头看着我的眼睛,会心地笑了起来,“高能,你太让我吃惊了。” “我自己也很吃惊。” 他眨着诱人的大眼睛说:“我现在都有些崇拜你了,你从小就喜欢游泳吗?” “不,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会游泳。虽然遗忘了记忆,却无法遗忘游泳的技能。” 躺着洗头的感觉很舒服,我不禁也闭上眼睛,想起那个困扰了我半年的梦——最近的梦里我总是跳到水中,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有自杀倾向,但现在看来不可能,那个梦绝不是跳水自杀,因为我水性极好,本能会驱使我现在最后时刻浮出水面,所以我即便决心自杀,也不会选择死在水里。 那梦中的情景代表了什么? 在美容院里躺了一个钟头,出来时焕然一新,不再是昨天灰头土脸的模样。莫妮卡上下打量着我说:“恩,其实你还是很大空间改变形象的。” “重要的不是形象,而是心情。”刚刚有了一些改观,我的情绪又莫名其妙地低沉了下来,“如果心情不好,再好的形象都没有用。” “你有很重的心病。” “是,我不必须要找回自己的秘密,找回失落的记忆,否则我的心病永远难以根治。” 又在杭州逛了两个小时,她大包小包地采购了不少东西,有茶叶、丝绸等特产,有有大商场里的衣服鞋子,于是我兼职成了她的搬运工。 傍晚,我们到汽车站买了票,坐上回上海的长途巴士。 车子驶入夜色弥漫的沪杭高速,我只看到远方的星空,在天机线上神秘的闪烁。心情与来时完全不同,那时是忐忑不安,现在却已发现了许多秘密,虽然不知离真相还有多远,但至少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曾经诱惑并几乎毁灭我的世界,而坐在身边的这个混血女子,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她又有多少谎言和真实呢? “莫妮卡,你是怎么来杭州的?” “奇怪,我不是回答过了,吗?我是坐火车来的。” 但在她的眼里,我读到了另一个答案:“怎么又提这个问题了?我是坐你后面的的那班长途巴士来的,但这不能告诉你。” “你在撒谎。” “What?” 她明明就是在装傻,我看到她心里在说:“我哪里说错了被他发现的?” “你没有说错,但我确实发现了。” 这句话令她更加惊咤,摇着头说:“我,我听不懂,我确实坐火车来的啊。” 莫妮卡的眼睛泄露了她的心里话:“他在发什么神经?难道他有帮手在暗中调查我?” “不要乱猜,我可没有什么帮手,我从来是独来独往。” 这下她终于慌了,尴尬得一塌糊涂,瞪大眼睛,再也不加掩饰地说:“God!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话?” “恩,刚才说到现在,只有你这句话是真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的,高能,我承认我来杭州没有坐火车。” “你坐的是长途巴士,就在我坐的那辆后面一班,昨天上午跟踪我到了汽车站。” 莫妮卡仰起头沉没许久,立体的脸庞在黑暗的车厢中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晰,“好吧,你说的没错——刚才我对你说谎了,SORRY!” “昨天,你还对我说了很多慌。” “你怎么知道的?不,你绝对不是一个人,你背后肯定还有一群秘密的人。” 我苦笑了一声,“我何必骗你?你才是第一个帮我调查的人,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些事。” “不,不可能。”她低下头想了想说,“那你再问我几个问题。” “请看着我的眼睛,你的第一个男朋友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阿拉伯人,我在哈佛读书时认识的,谈了半年就分手了。” 但莫妮卡的眼睛却告诉我,她的一个男友是台湾人。 我摇摇头说:“不,应该是台湾人。” 她惊讶地指着我的眼睛,却说不出半句话。 “继续说下去啊,关于你的第一个男友。”我一下子变得那么沉着冷静,甚至有些阴险狡诈,几乎都不认识自己了,“对不起,我对你以前的隐私没兴趣,你也可以不回答我的。” “好吧,刚才我骗了你,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是台湾人,他四我高中班长。” 但这句话依然是说谎,莫妮卡内心的话却是:“他是我在台湾回美国的飞机上认识的,后来正巧成了我在哈佛的同学,我不相信高能连这个都能查到。” 我随即复述了她的心里话:“你们是在台湾去美国的飞机上认识的,又一起在哈佛读书,但你不相信我连这个都能知道!” 她又发愣了十几秒,“是,我绝对不会相信,除非亲眼见到你说出来!高能,今天从你跳下西湖救人的那一科起,你就太让我感到吃惊了。你天生就和一般人不同,你是不是掌握了某种魔法和巫术?” “这是我的秘密。” 一道光射入黑暗的车厢,骤然照亮莫妮卡的脸,她仿佛发现了另一个饿我,盯着我的眼睛,“你的身上有许多个秘密。” 她的眼睛告诉我:她没有撒谎。 “那你的秘密呢?” 我惊讶于自己的成熟,竟能反客为主掌握主动,将她一步步逼入陷阱。 莫妮卡心烦意乱地把头转向窗外,逃避我的目光,“以后再告诉你吧。” 车窗外的夜依旧深沉,黑暗中所有的阴影都在飞速后退,一如以往无边无尽的时光。 三小时后,大巴驶入了上海的汽车站。莫妮卡匆忙地走在前面,而我则帮她拎着大包小包,当了一回总裁助理的助理。 出站经过一条人行隧道,有个流浪歌手坐在隧道里,孤独地弹着吉他:“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莫妮卡在他面前停下来,我也茫然地站在隧道里,仿佛没有尽头的墓道。等《狼》凄厉的呼啸终了,她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歌手面前。 走出隧道来到马路边,我提醒了她一句:“你花钱太大方了。” “因为我喜欢那首歌。”莫妮卡难得惆怅起来,仰头看着星空,“我想做一只自由的狼,却注定要不自由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打车送我回家,然后坐着出租车离开。 回到家里,父母看到我平安归来,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终于松下一口起。 我怔怔地盯着父母的双眼,却发现只有他们的眼中没有谎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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