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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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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并不知道,其实你是Gnostics。” 老头坐到我的身边,像父亲抚摸儿子的头发,而我绝望地仰头:“什么是Gnostics?” “你孤独吗?” “是的,非常孤独。” “因为你被囚禁在监狱?” “还因为这个世界!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看到这个陌生世界,,不认识一个人,甚至不认识自己。就像一粒石子,被扔进乱石堆中,孤立无援,怀疑一切!” 马科斯的英语标准起来:“你被扔进这个浩瀚无垠的宇宙,你对它无知,而它也不认识你,因此你极度恐惧。” “宇宙不认识我?是,每个人都不认识我,包括我自己!他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微弱的灯光,宛如铁窗外那颗星星,伴随老头的话语:“宇宙广阔漫长,而你渺小短暂——不仅是你与宇宙在空间时间上的不对称,更重要的是宇宙的沉默,它对于你的渴望漠不关心!人间一切欣喜或悲伤,宇宙都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它不会来拯救你,也不会拯救任何人,这才是你在万物之中深感孤独的原因。” “为什么创造我的世界,却这样抛弃了我?被扔进一个充满敌意的世界,像一座巨大的监狱,就像这里!” 看着可怕的铁栏杆,坚固的墙壁,高高的铁窗,这个世界似乎要我窒息。 “许多人都会这样问自己,作为大自然的一部分,为什么你出生在中国而非美国?为什么你活在二十一世纪而非公元前二世纪?没有任何理由来决定!你的出生是个偶然,你的灭亡也是个偶然——但你身上有一样不是偶然!” “是什么?” “心灵、精神、思想——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截然不同于创造你的世界,物质创造了你的身体,不等于创造了你的精神。人不同宇宙中任何事物,甚至不同于宇宙。与这个无穷无尽的世界相比,你的身体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你的精神并不渺小,而是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不可以放在一个空间比较。”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这就是Gnostics哲学?” “我在西班牙隐居了二十多年,研究摩尔图书馆里的古代文献,人类祖先在两千年前,就已深刻探索了人和世界的本质。” “这是一种古典哲学?” “世界上有三种人,属灵的人、属魂的人和属肉的人——或者说只有两种人,属灵的人和属世界的人。” “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老马科斯突然厉声喝道:“那你的不幸从何而来?千千万万谎言又从何而来?你为什么感觉世界是一座监狱?” “因为我个人的命运。” “无数个人的命运就是人类的命运——人的起源分为宇宙与朝宇宙,肉体和魂魄是宇宙产物,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受制于现实命运。封闭于肉体和魂魄的是灵,它不来自于这个世界,却被人类的生命禁锢,这是我们最大的悲剧。” 我躺倒在床上喃喃自语:“也许,并没有人抛弃过我们,而是我们抛弃了自己?” “人最大的敌人不就是自己吗?正如爱因斯坦论证的宇宙是有疆界的,并非无穷无尽,也并非无始无终,而在人的小宇宙中,灵被我们自己的魂所封闭,宇宙秩序之外的力量,在人而言却是最内部的;宇宙秩序是内部的结构,在人而言却是最外部的。最里面属灵的人,就是真正的Gnostics,他不是Ofthisworld,而是Intheworld。” “Ofthisworld?Intheworld?” 看来我的英语水平还得联系,就这么两个简单的短语,却可能让我一辈子难以理解。 “在认识到自己是Gnostics之前,你被放逐到这个世界上,被囚禁在肉体和魂魄之中,浑浑噩噩一无所知——那时的本质就是‘无知’,甚至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的觉醒与复活是由知识,也就是Gnosis来实现的。” “没错,我的生命开始于2007年秋天,从对自己彻底一无所知开始,直到我发现兰陵王的……” “HERO!你将是一个拯救者,你这个内在属灵的人,将从世界的羁绊中解放出来,回归光明的故乡,这才是你毕生为之奋斗的使命!你必须清楚地认识自己,认识你的源头在哪里!也要认识这个世界,包括人间的真相!” 我联想到了一部电影。 “《黑客帝国》?” “什么?” “哦,我忘了你关在监狱八年,不可能看到这不电影。” 老头已经完全投入,没在意我说什么:“这种非凡的知识和能力,是世界拒绝赋予你的,也完全不是我能给你的。只有依靠你自己的力量,才能开启被封闭的心!认识你自己!认识你自己!认识你自己!” “认识我自己?”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最大的而且从未停顿过的问题。 “知道你自己是谁!” “然后获得觉醒与复活!” “最后成为所有人的拯救者!” 美国阿尔斯兰州荒漠,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阴暗的光线之中,马科斯连续说了三句话。 我和老头都沉默了,似乎被扔进一个陌生世界,两千多年前的西奈沙漠,远远走去的先知。 反复默念这句话,许久才发出声音:“三段论?” “对,专属于你的三段论!作为一个Gnostics的使命——人的拯救,才是世界的拯救,也是我们的终极命题,假设终极命题存在的话。” “谢谢。” “不,我曾希望自己也是一个Gnostics,很可惜发现自己不是。”老马科斯苦笑一声,“于是,我用后半生来寻找这个人——就是你。” “认识你是我生命最大的命运。” “也是我的幸运。”老头爽朗地大笑几声,“快点睡吧,小子!明早查房别爬不起来。” 最后一盏灯关了,黑暗将我的生命笼罩,但我不再害怕黑暗了。 第二天. 放风时间,囚犯们在操场上散步聊天,或者干着见不得人的交易。 没有陪比尔打篮球,而是小心地盯着铁丝网,看看有没有狱警阿帕奇——没看到那张秃鹰般的脸,独自坐在一块台阶上,眺望遥远的落基雪山。 昨晚,与老马科斯一席长谈,烙印似的刻在心中,才明白什么叫醍醐灌顶。 Gnostics——我给了它一个中文音译:诺斯替。 我渴望在某个夜晚,也坐在这块大操场里,仰望阿尔斯兰的星空。无数神秘的星辰,仿佛在头顶闪烁,近得身手就能捞下来,颤抖着捧在心口,倾听人间的秘密。 可惜,这是一座监狱。 我只有上午一个小时,被允许坐在这里眺望雪山,与熟悉或陌生的人们聊天,比如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 中国人。 除了我之外,肖申克州立监狱第二个人中国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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