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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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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为止,这只是单纯的推理,我能证明吗?”林太郎自问。想了半天,他愕然地发现,事情的确是有迹可循的。 俾斯麦一出场,立刻成为主角。以他的地位来看,这是当然的,他也利用这个优势,尽量拖延伯爵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他先是对克拉拉问东问西,争取时间,他老是嘀咕好像有什么怪事发生,但是说归说,人却站着不动。 林太郎正确地回想起当时的状况。俾斯麦问伯爵在哪里?当时汉斯只回答克劳斯去通知伯爵,并没有说伯爵在哪里,但是俾斯麦却说克劳斯怎么这么慢,还从窗户眺望旧馆那边。以他那种头脑精明的人,听到旧馆那边传来枪声,怎么没有立刻想到伯爵可能出事了?他若是真的迟钝,又为什么指定医生林太郎随行呢?这一切不都说明了他已经知道伯爵死了。还有,他看到安娜,立刻叫她回房,是他无法面对安娜吗? 等到一行人终于要到旧馆那边时,他又制止大家,把注意力引到雪地上只有克劳斯的脚印一事。进入旧馆以后,克劳斯要上楼拿斧头,他又说危险而阻止。每一点都像是理所当然的顾忌,但是仔细想来,每一点都像在拖延时间。 最后,也可以说是决定性的证据。 俾斯麦只从伯爵房间的书桌上拿起钥匙串。他明明听说伯爵是为了重要的外交文件才到旧馆那边,连贝克督察长都怀疑克劳斯是去偷外交文件,身为帝国宰相的地却漫不经心,岂不奇怪?而且是连续两次。 照理说,在那一瞬间,俾斯麦应该搁下命案,急忙追查外交文件的下落。可是知道秘密外交文件的重要性,玩弄过各种外交谋略的他,却完全无视那份文件,这该如何解释?理由只有两个,一个是俾斯麦早就知道伯爵所说的外交文件只是藉口,另一个是他已经知道文件的下落,或许就在他的口袋里。不论是哪一个,都是证明俾斯麦就是凶手的最佳证据。 谜底太过骇人,让林太郎一时不知所措。真相的确令人难以相信,但所有事实都明显地指出凶手就是俾斯麦。 他以喝醉般的蹒跚步履走在甲板上,不由得心想当时俾斯麦是如何看待“莎哟娜拉”这个字呢?是以为林太郎还淡淡地期待和克拉拉再会?还是内心惊疑林太郎已察觉真相?当然,这些他永远无法得知了。 “克拉拉!”他对着大海低唤。 克拉拉仍然被一条粗链锁着,牢牢地绑在德意志帝国宰相这株巨大的老树上。或许她为了父亲,不时需要担负一些诡谲的任务,不得不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只有知道憧憬的人…… 是啊。只有憧憬自由的人才能理解克拉拉的痛苦,她想挣脱束缚却怎么也无法解开,徒然挣扎着。林太郎不也一样吗? ——逃吧!和我一起逃吧!—— ——逃到遥远的地方,到德国以外的地方…… 那是克拉拉灵魂深处发出的沉痛告白。她放弃父亲看好的鲁道夫上尉,爱上异乡人林太郎,也是这种心情的展现吧。 “克拉拉,你在哪里?在哪里?” 林太郎对着大海轻声呼唤,打在船身的浪涛声,空茫地传进他的耳朵。 因为他冷酷的拒绝,克拉拉失去了爱情,也断绝了对自由的憧憬,走上寂寞的旅途。但总有一天,她仍会被那条锁链再度拉回父亲身边…… “克拉拉!克拉拉!” 林太郎眼中流出无法抑制的泪水。我做不到!——这句话把克拉拉打入牢里,也让自己像此刻般被隐形的锁链紧紧拴住,回到牢中。 “傻瓜!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林太郎胡乱捶打自己的头脸,然后疯也似地奔国船舱,扑在床上呜咽不已。 两天过去。 如病人般憔悴的森林太郎终于走出船舱,同行的石黑军医监督和其他熟识的船客,都对他判若两人的模样大吃一惊。 另一个人—— 没错,青年森林太郎已经死了,那个面无表情默默凝视大海的,是个新生的人,是未来的军医总监,也是未来的观潮楼主人森鸥外。 后来他试着藉《舞姬》、《泡沫记》、《送信人》等作品,回忆他在德国的青春,描述心中的浪漫世界,也试着歌颂对自由的憧憬。但那些只不过是短暂青春的余烬,不过是像死人遗发般寂寞的残骸。 众所周知,《舞姬》的女主角名叫爱丽丝。根据森鸥外的妹妹小金井喜美子在《森鸥外的系族》一书中所述,爱丽丝是真有其人的德国女孩。 真正的爱丽丝在林太郎回到横滨约两个星期后,也追来日本。她于九月二十四日投宿在筑地的精养轩。根据喜美子的说法,林太郎因“公务繁忙且服装醒目”,没有直接去看她,而由喜美子的丈夫,东大教授小金井良精和弟弟笃次郎充当说客,劝慰爱丽丝,使她在十月十七日离开横滨返国。 当时森鸥外有去送行。他的长子森于菟记载当时的情况: ——即使爱丽丝是个值得怜爱的愚痴女子,为她送行的父亲眼里纵然有泪,但父亲并未受此情所累。 森鸥外眼中是否真有泪光,并没有其他资料可考。 青年森林太郎是否在印度洋上随着对克拉拉的思慕而死了呢? 森鸥外的辞世语只有一句“愚蠢至极”。对森林太郎来说,他那充满历史荣耀但也“愚蠢至极”的人生,仿佛此刻才要开始。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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