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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原来如此。”她的眼神从剪报上抬起来,充满了往事。“可怜的小史丹。他还在努力探究,想知道山上木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女人的洞察力让我讶异不已。她的脑子因为操烦而变得敏锐,又经过多年来为佛兹护卫的锻炼,应对手腕熟练。我明白原来她跟我谈话是有目的的,她用这些陈年旧事把我挡住,用这一箩筐的话堵在我跟他的儿子当中。

  我看看表,十二点四十五分。

  “你要走了吗?”史诺太太热切地说。

  “如果我能跟佛兹谈个几分钟——”

  “你不能,我不准!他老是拿一些他没做的事情来怪自己。”

  “这个我自会判断。”

  她依旧摇头。

  “你去问他话是不公平的。我告诉你的已经比佛兹能告诉你的还多了。”她使出虚张声势的怒气又加上一句:“如果你还有想知道的事情,你问我啊!”

  “还有一件事。你提到玛蒂·尼克森曾经寄圣诞卡给佛兹。”

  “其实那不算是圣诞卡——只是在明信片上问候问候而已。”她站起来。“如果你想看,我想我找得到。”

  她穿过房间,走进厨房。我听到第二道门开了又关,然后是穿过薄墙的一阵低语。我听到佛兹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升高起来,还有他妈妈安抚他的声音。

  她拿着一张明信片走出来交给我。明信片正面印的彩色照片是一个两层楼的汽车旅馆,招牌上写着:“玉兰树汽车旅馆”。邮戳日期为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发信地是石油城。信上褪了色的绿墨水写着:

  亲爱的佛兹:

  好久不见。可爱的老家圣德瑞莎一切可好?我现在有个女儿,是十二月十五日生的,正好赶上当我的圣诞节宝贝。她重七磅六盎司,长得像个洋娃娃。我们决定为她取名为苏珊。我好快乐,希望你也一样。圣诞节将届,在此问候你和你母亲好。

  玛蒂·尼克森·葛兰多上

  厨房的电话铃响了。史诺太太跳起来,好像听到警铃大作一样。可是她在去接之前,先把厨房的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开了门。

  “是乔·凯西先生,”她用手掩着嘴说,仿佛那名字有股苦涩味。“他要跟你说话。”

  她退到一旁让我过去,然后依然站在走道上听。

  乔·凯西的声音听来很紧急:“空中巡逻队的一个飞行员看到爱瑞亚蒂妮号了,它搁浅在杜尼斯湾。”

  “船上那几个孩子呢?”

  “还不清楚,不过情况听起来不太妙。根据我得到的情报,那条船被浪潮打断了。”

  “船确切的位置在哪里?”

  “就在州立公园正下方。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知道。你人在哪里?我可以去接你。”

  “我现在恐怕没办法离开这儿。史丹·卜贺被杀的案子我现在有条线索。而且,再怎么说我也不应该离开火场。”

  “你有了什么线索?”

  “你发现的那个戴长假发的人,有人昨天在这附近看过他。那时候他开一辆白色的老爷车,正打响尾蛇路经过,一个大学女生正好在那里散步,看到了他,时间大约在起火前不久。”

  “她的指从很确定吗?”

  “还不确定,我正要去找她谈。”

  乔·凯西挂了电话。我转身离开电话机,注意到佛兹的房门开着,门缝里露出他一只湿润润的眼睛,像一只水穴里的鱼眼,而他的母亲站在另一端,像只鲨鱼般盯着他。

  “你好吗,佛兹?”我说。

  “我觉得糟透了。”

  他把门开大了些。穿着皱巴巴睡衣的他不像个男人,倒像是个没被照顾好的小男孩。他母亲说:“回你的房里去,别给我出声音。”

  他摇摇他臭气冲鼻的脑袋。

  “我不喜欢待在房间里,我在那里一直看到东西。”

  “你一直看到什么东西呢,佛兹?”我问。

  “我一直看到在坟墓里的卜贺先生。”

  “卜贺先生是你埋下去的吗?”我问。

  他点点头,开始哭起来,然后一下点头一下哭,活像一个人肉帮浦。他母亲走到我们中间,将瘦小的身躯靠在他手足无措的身躯上,把他推回了房间。

  然后她锁上房门,转身面对着我,手上拿着钥匙的样子好似拿着武器。

  “请你现在就离开我家!你又弄得他情绪大乱!”

  “如果他昨天真的埋了史丹·卜贺,你是不可能瞒得住的。如果还想替他掩饰,那你就是疯了。”

  她想放声大笑,却成了一阵狂啸。

  “疯了的人可不是我。他并没有埋掉卜贺先生,就跟我也没有埋掉卜贺先生一样,清清白白。你们这些人把他搞得又糊涂又害怕,弄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或是看到什么。只有我,我知道他一点也没有做错事。我了解我儿子。”

  她讲得斩钉截铁,连我都差点信以为真。

  “我还是认为他知道某些事情,可是没有说出来。”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的事情不多吧。他根本不知道他知道些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感到惭愧,不断为难一对孤儿寡妇。要是医生看到他这个样子,会把他送进州立医院的。”

  “他曾经被送进去过吗?”

  “他差点被送进去,好些年以前。不过后来卜贺太太说她愿意替他付疗养院的费用。”

  “那是一九五五年的事吗?”

  “没错。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厨房好吧?我没有请你到我家来,我现在要请你出去。”

  我谢过她,走出了房子。就在屋前的路边,一个穿运动衫的中年男子正好从一辆黄色跑车里钻出来。他从汽车行李厢里拿出一个医疗箱,朝我这方向走过来。他的白发和淡蓝色眼眸跟他红润的脸色正好成对比。

  “请问是简若姆医生吗?”

  “我就是,”他的眼神带着问号。

  我告诉他我的身份以及我正在做的工作。

  “史丹·卜贺的太太请我来调查。顺便问一下,卜贺太太怎么样了?”

  “她因为疲累过度,引起轻微的心脏病。”

  “她现在能说话吗?”

  “今天还不行,明天大概可以吧。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提她的儿子——还有孙子。”医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着令我意外的感伤叹口气。“我刚才到太平间去看了史丹的尸体。每看到有人年纪轻轻就死去,总叫我难过。”

  “刀伤是他致死的原因吗?”

  “可以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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