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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那个人说,马达突然失灵,而他还没赶得及把帆拉起来,风就把船吹得搁浅了。强风吹来的时候把桅杆吹到海里去,我跟我弟弟亲眼看到的。于是我们就带着冲浪板下海,把他们带了回来。”

  “有没有人受伤?”

  “那个人受伤了。他在缆绳滑掉的时候伤了胳臂。”

  “那个小男孩呢?”

  “他没事,只是很冷,我弟弟就把自己的毯子给他。可怜的小家伙,浑身抖得好像停不住——我是说真的。”

  他自己也冷得发抖,可是还是保持一副坚忍的神情,有如一个原始部落的青年在忍受某种人会仪式。

  “他们到哪里去了?”

  他警觉地看我一眼。

  “你是警察的线民,还是什么人?”

  “我是私家侦探。我正在想办法把那个男孩子找回来。”

  “你是说那个留腮胡的男孩子?”

  “是那个小男孩。”

  “你刚说这是绑架,你是说真的吗?”

  “是真的。”

  “他们不是兄妹吗?他们说他们是兄妹。”

  “他们还说了什么?”

  “那个留腮胡的男生说你——说有人在追杀他们。难道不对吗?”

  “不对,不是这样。我要把那个小男孩找回来,他爸爸昨天被人杀了。”

  “是那个留腮胡的家伙杀的?”

  “很可能,我不知道。”

  男孩跑去跟他弟弟讲话,又朝我这儿走回来。我也往前在中途迎上他。

  “你们有什么秘密?”

  “我只是跟我弟弟商量一下。那个女孩子告诉我弟弟说他可以到石油城把毛毯拿回去,她说她会把毯子放在玉兰树汽车旅馆的办公室里。”

  于是我驱车前往,途经满是炼油帮浦和油田铁架的草原。地平线再远一点,耸立着几德堡空军基地的信号架台。石油城是个发展神速的乡镇,它已经跨过市界,迅速开发出来的房屋绵延好几里,聚集成一条面貌千篇一律如同冰河的长流。

  玉兰树汽车旅馆跟它十五年前明信片上的照片比起来,已经成长了许多。它环着城南边缘地带一条短街的三边而筑,第四边是个会议中心。这檐上的活动看版写着:“牛排+龙虾+无休的娱乐表演”。我将车停在办公室门口时,还听得到西部音乐流泻而出,像一块拓荒地即将消逝前的最后悲号。

  柜台后面的女子穿着鲜艳的条纹衬衫,戴一顶围着假牛皮帽带的西部牛仔帽,像个冒牌的牛仔妹。她的身材高大突出,看似虽然经过多年的演练,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手脚才适当。

  “有没有人留下一条毛毯在这里?”我问。“一条湿毛毯?”

  她望我一眼,没有笑意。

  “你不是那个把毯子借给苏珊的人。”

  “我没说我是。苏珊在吗?”

  “不在。他们又走了。”她停下话头,嘴唇张开,好像突然一阵迟疑。“我不应该跟你谈这些的。”

  “谁说的?”

  “葛兰多先生说的。”

  “是雷斯·葛兰多吗?”

  “是的,他是这儿的老板。”

  “他在哪里?我想跟他谈谈。”

  “要谈什么?”

  “谈他的女儿。我是侦探——私家侦探,我昨天晚上去过他帕黎沙多的家,他跟我聊得很好。”

  “他不在这里。”

  “你刚说他叫你不要多话。”

  “他是在电话上这么告诉我的,我跟他通过电话。”

  “什么时候?”

  “几个钟头以前,那时候苏珊刚从杜尼斯湾打电话给我。葛兰多先生要我在他赶到这儿之前把她留住。说的倒容易,我才一转身,他们三个就跑到旅行车上溜啦。”

  “他们往哪里走?”

  “旧金山。”

  她朝那个方向扬起大拇指,像是要搭便车。

  我请她告诉我旅行车的车牌号码,然后记下。

  “你报警了吗?”

  “我干嘛要报警?那部车是她老爸的。而且,葛兰多先生叫我别让警察插手这件事。”

  “葛兰多先生大概什么时候会到?”

  “随时都有可能会到。”可是她看来并不期待他来。“如果你的话他还听得进去,帮我个忙好吧?告诉他我尽力了,可是她还是溜了。”

  “没问题。你贵姓大名?我叫做亚契。”

  “喜悦·罗林。”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说个老笑话。“我真想把我的名字改成‘悲哀’。”

  “别改吧。我请你喝杯酒好吗?”

  “抱歉,我现在不能离开柜台。不过,还是谢谢你的邀请。”她对我笑笑,而后笑容又慢慢退去。“苏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以前是个很文静的乖女孩,几乎是太文静了。”

  “她现在不是了,她在逃亡。”

  “那她为什么要打电话到这里来?”

  “可能是因为她需要交通工具。她从海滩打电话来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搭帆船出海去玩,结果发生船难,她跟她的朋友浑身都湿透了。她要我别打电话给她爸爸,可是我当然非打不可——他特别交代过的。我就把他们带回这儿来,给他们换上干衣服,吃了些东西——”

  “他们怎么会有干衣服穿?”

  “从老板房里拿的。是我替他们开的门,我以为他们会留下来——事实上,那个留胡子的男生本来还要我请医生来看他的手臂。他的手臂看来好像断了,松垮垮的垂着,你懂吧?可是后来他又改变主意,说等他见到他妈妈再说。我问他他妈妈在哪儿,可是他没回答我。”

  “那个小男孩呢?”

  “我自己也有个男孩子,所以就拿了一些我儿子的衣服给他穿。”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好像一个字也没说。”她又想了想。“没有,我没听到他说任何话。”

  “他哭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他没有哭。”

  “他有没有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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