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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是史丹·卜贺的太太雇我来的。我在想办法把她儿子在受伤之前找回来——也在想办法让你女儿不至于堕入深渊。”

  “我自己也是如临深渊。”他突然用他生茧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是一种显示亲密的姿态,随后又同样突然的放开。“不过有件事我要说清楚,让你放心。我家苏珊可不是那种会伤害小孩的女孩。”

  “她可能不会故意去伤害他,可是她正带着他步入险境。他今天没被淹死真是奇迹。”

  “罗林小姐也这么说。我真希望她刚才有这个本事把他们留住,她说要留住他们的。”

  “她留不住他们并不是她的错。你不是要她别打电话报警吗?”

  雷斯·葛兰多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愤怒眼神冷冷看我一眼。

  “我对这个国家的警察太了解了,我是在这儿出生,在这儿长大的,他们总是先开枪再问话。我才不要我的宝贝女儿落到他们手里让他们乱来。”

  他的话我不得不同意。

  “我们不争这个。现在,他们很可能在前往湾区的路上。”

  “湾区哪一带?”

  “大概苏萨黎多附近。”

  他握紧拳头用力甩,好像两只手里都有骰子似的。

  “你为什么不去追他们?”

  “我想你或许可以告诉我一点有用的情报。”

  他的眼睛依然闪着愤怒。

  “你在挖苦我?”

  “我只是说实话。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在旧金山的一个朋友会去找他们。”

  “你的朋友?”

  “一个叫做麦威里的私家侦探。”

  “要是他抓到他们,他会怎么做?”

  “会运用他良好的判断力,他会尽可能把那个小男孩带开来。”

  “听起来挺危险的。那我的女儿怎么办?”

  “她选择的生活本来就危险。”

  “少来这一套。我要她受到保护,你懂不懂?”

  “那你去保护她。”

  他凄然看我一眼。那个女服务生拿着他的酒跑过来,殷勤笑着想要抚慰她的老板。那杯酒比她的笑容来得有效,不但恢复了他的血色,让他的眼睛闪着泪光,连两鬓的落腮胡子也似乎亮出了新生命。

  “这不是我的错,”他说。“女孩子家渴望的东西,我都给了她。这都是杰瑞·柯帕奇的错。他把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带走,把她带坏了。”

  “是有人把她带坏了。”

  “你是说,不是他?”

  “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唯一的一个。上星期有一天,我想大概是星期四吧,她到星光汽车旅馆去了一趟。”

  “那家开在海岸公路上的旅馆?苏珊不可能上那儿去的。”

  “有人看到她出现在那里。她跟一个叫做艾尔·席纳的逃犯在那里待了一阵子。这个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没有?”

  “没有,不但这名字没有意义,你瞎编的故事情节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压根儿就不相信。”可是他的脸接纳了事实,像个承受太多惩罚的老斗士,已有心理准备还要承受更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你必须好好想想,而没有事实做依据,一个人是想不周全的。艾尔·席纳星期六晚上被人杀了。”

  “你是在指控苏珊杀人吗?”

  “不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或许在海上。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女儿惹上的麻烦有多严重。”

  “我知道她有了大麻烦。”他把交叠的双臂撑在桌上,眼光越过手臂注视着我,像个躲在防御工事后面的人。“我要怎么做才能把她拉出来?从她离家以后,我就一直在兜圈子追她。可是她老是跑开,我追不到。”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愈来愈遥远,仿佛正看着他的女儿节节后退,消逝在水平线下。我没有孩子,可是我已经不再羡慕有孩子的人。

  “你知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

  他摇摇头。

  “我们什么都给她,我还以为她不会有问题。可是还是发生了事情……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的头缓缓由一边摇向另一边,瞎子摸象似的探索着他的女儿。这让我感到一股深沉的悲哀,或许他自己也是。

  我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来。

  “谢谢你的牛排。”

  葛兰多也站起来面对我。这个比我更矮、更胖、更老、更悲伤、更有钱的人。

  “你要去哪里,亚契先生?”

  “到苏萨黎多去。”

  “带我跟孩子的妈一块儿去。”

  “孩子的妈?”

  “我太太。”他是少数不直呼自己太太名字的人。

  “我不知道你也把太太带来了。”

  “她在房间里补妆,不过只要你知会一声,我们一分钟之内就可以准备好离开。所有的费用我来出。事实上,”他加上一句。“我们不要拐弯抹角了吧——我想付钱聘你替我做事。”

  “我已经有客户了,不过我倒想跟葛兰多太太谈谈。”

  “当然,有何不可?”

  我放下一块钱当小费。葛兰多拿起那一元钞票,仔细叠好,然后踮起脚跟,塞进我胸前的口袋。

  “你的钱在我的地方不管用。”

  “这是给服务生的。”

  我把纸钞摊开,又放回桌上。葛兰多不高兴了,但旋即决定不让自己发作。他仍指望我把孩子的妈跟他一块儿带去呢!

  § 25

  我陪他走进大厅,他上楼回房间去,我则在下头等着。喜悦·罗林正在柜台后面,把东西从抽屉里一样一样拿出来,放进一个皮箱里。她双眼红肿,面色苍黄,仿佛失了血一样。

  “他把我开除了,”她的声音很平板。“我在这儿干了十五年,而他要我十五分钟之内就卷铺盖走路。这地方还是我替他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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