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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我们来访不是征询你的专业辅导,医生;而是跟你以前的一个病人有关——玛格丽特·欧黛尔小姐。”

  林格斯特医师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金色镇纸。

  “哦,是的,欧黛尔小姐。我才看过她遭人杀害的新闻报导,真是令人难过……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当然,你们知道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医生有义务保护病人的隐私——”

  “我非常清楚这点,”马克汉打断他的话,“但另一方面,每位市民也都有义务协助检警当局把谋杀案凶手绳之以法。如果你所知道的事有助于我们抓到凶手,我非常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林格斯特医师微微举起手,礼貌地说:

  “当然,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但你得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那我就有话直说,医师,”马克汉说,“我知道欧黛尔小姐是你的长期病人;而我也相信,在她告诉过你的个人私事中,极有可能找出和她的死有直接关联的线索。”

  “但是,亲爱的——”林格斯特医师又看了一下马克汉的名片,“呃——马克汉先生,我和欧黛尔小姐之间仅止于医生与病人之间的关系。”

  “然而,根据我的了解,”马克汉大胆地说,“虽然技术上来讲你说的没错,不过,让我这么说吧,你们之间还有层非专业的关系。或许我这么说比较恰当些,在处理她的个案时,你的专业态度超越了应有的专业层次。”

  我听到凡斯在那里偷笑——而我自己对马克汉咬文嚼字、拐弯抹角的骂人方式也几乎忍不住想笑出来。但林格斯特医师似乎不受他这些话的影响。在有点让人难堪的气氛中,他开口说话了。

  “严格地说,我承认在我长期治疗她的这段时间里,对这位年轻女子产生了一种——可以说是一种父执辈的喜爱。但是我怀疑她可能根本不曾感受到我的这份情感。”

  凡斯的嘴角微微抽动,他坐在那里一副想睡的模样,以好奇又带点取笑的眼神看着林格斯特医师。

  “她从来都没向你说过任何导致她焦虑的私事吗?”马克汉问。

  林格斯特医师把十根手指合成金字塔状,显得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我想不起她有过这方面的任何叙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非常慎重而且文雅。“基本上,我对她的生活习惯大致还算清楚;但细节部分就完全不是我这位医疗顾问可能知道的了。根据我的诊断,她神经失调是由于晚睡晚起、亢奋、暴饮暴食,我认为这些都和她放荡的生活作息有关。这位现代女子,在这个发烧的年代,先生——”

  “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马克汉没耐性地打断林格斯特医师的话。

  林格斯特医师显得很吃惊。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让我想想。”显然他得很努力才能回想起来。“大概两个星期前吧——好长一段时间的事了,我真的记不起来……需要我查看一下档案吗?”

  “那倒没必要。”马克汉说。他顿了顿,亲切地看着他。“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父爱式’的会面,还是‘专业式’的看病?”

  “当然是看病。”林格斯特医师的眼神沉着而冷淡;不过我却觉得,他的心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见面的地点是在这里还是她的公寓?”

  “我想是她的公寓。”

  “医师,你时常去看她——有人这么告诉我——而且没有固定的时间……这好像和你只通过预约看病的说法不太一样?”

  马克汉的语气虽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我知道他的问题本身隐含了对这位伪善医生的不满情绪。我也觉得他有所保留。

  林格斯特医师正要回答之际,管家出现在门口,指着桌旁矮台上的电话,表示有外线。连声抱歉后,林格斯特医师转身拿起了话筒。

  凡斯趁这个机会在一张纸上写了不晓得什么东西,然后偷偷递给马克汉。

  接完电话,林格斯特医师傲慢地站了起来,带着轻蔑的态度冷峻地看着马克汉。

  “难道检察官的作用就是,”他冷冷地问,“拿侮辱人的问题让备受尊敬的医生难堪吗?我倒不知道医生看病人是非法的事——甚至是原罪。”

  “我现在不是在讨论,”——马克汉特别强调“现在”两字——“你有没有违法。不过,既然你自己提起,我倒想问问——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间,你人在哪里?”

  这个问题产生了震撼的效果。林格斯特医师突然像是一根紧绷的绳索,慢慢地僵直挺立;他冷冷地看着马克汉,原本优雅柔和的态度顿时消失,而我也察觉出他压抑在愤怒之下的另一种情绪:害怕。他的愤怒中透露出某种程度的不确定感。

  “我昨天晚上在哪里,不关你的事。”他非常吃力地把话说出口,呼吸相当急促。

  马克汉一动不动、冷静地盯着眼前这个发抖的人。这样的冷静攻势倒是完全瓦解了对方的防御,林格斯特医师显得有些情绪失控。

  “你在这里指桑骂槐地羞辱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大吼着,变得面目狰狞,脸色铁青;两手痉挛,不停地抖动;他全身颤抖不止。“滚出去——你和你的两名跟班。在我叫人把你们轰出这里以前,马上给我滚!”

  马克汉发火了,就在他准备接腔时,凡斯拉住了他。

  “林格斯特医师正温和地暗示要我们离开。”他说,并巧妙地把马克汉拉到身边,然后硬拉着他走出林格斯特医师家。

  我们坐上车,在回到史杜文生俱乐部的路上,凡斯一直愉快地窃笑着。

  “好厉害的家伙!偏执狂一个。或者,更像是精神错乱的躁郁病患者——那种大脑有问题的人:时而疯疯癫癫,时而神智又很清楚。总之,林格斯特医师就是属于精神不正常的那一种——这都是因为性需要无法得到满足所引起的。而他也正好到了这种年纪。神经衰弱——这位神经科名医现在就是这个样子,随时会突然发动攻击……哎呀!还好我及时救了你。这些家伙就跟响尾蛇一样的‘安全’。”

  他故作沮丧状地摇着头。

  “说真的,马克汉老家伙,”他继续说下去,“你得好好仔细研究那家伙的脸——所谓相由心生。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位绅士宽阔的前额、不规则的眉毛、淡里透亮的眼睛和上缘薄而突出的耳朵?这人是个聪明的魔鬼,但却是道德蠢蛋。小心这些梨形脸的人,马克汉。就让他们那些古希腊式的挑逗暗示留给那些会上当的女人吧!”

  “不晓得他真正知道哪些事?”马克汉生气地埋怨着。

  “噢,他肯定知道一些事——这是毫无疑问的!要是我们也知道的话,我们的调查将会有相当大的进展。从另一方面来看,他所隐藏的事实,多少和他不愉快的经验有关。他的优雅作风有点过头了。礼多必诈,他下逐客令时的暴跳如雷,才是他真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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