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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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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泰见天桥西端的木门早已挂了把生锈的铁锁,只得回头来再擂动东端那人家的门。半日门总算开了,出来一个老姬,手中颤瑟瑟擎着一盏油灯。老姬后背跟着一个后生。 后生见乔泰凶神恶煞模样,先是一惊。乔泰不会讲广州话,用手比划半日。那后生乃知家门口出了事。赶忙协助乔泰将两具尸身拖入门里的过道上,又用油盏细照。操蹩脚官话道:“那长胡子的是我大唐臣民无疑,这胡人会弄短镖,或恐是大食人氏。” 他用手解下缠绕在胡子颈脖上的细花丝巾。又道:“杀这人的不是胡人,你看这丝巾一端系着银币,锈着先朝庙号。大食人动武杀人,往往用弯刀与短镖。” 乔泰点头,细细回想乃自语道:“原来这胡人设计吊死了长胡子后又拟用短镖打我,却被另一人飞来丝巾套了脖子。如今那救我性命的也不知去向。可怜长胡子又身份不明。想如是不慎走到天桥下时被这歹徒在天桥上用绳索顺手套了,悬吊起来。” 后生见乔泰自言自语,又起疑。便道:“这事宜报当坊里甲,官府来人乃可断明曲直。” 乔泰解了袍扣,露出铠甲并双龙金徽:“我正是广州都督府衙门的军官。你速去叫一顶大轿侍候。” 后生听说是都督府的军爷,又见官腔十足,哪敢怠慢,便下去石级雇轿子。 须臾一顶大轿到了天桥下停住,后生上来拜揖。乔泰命后生严守现场,看护住那胡人尸身,等候官府来人验检。他自己则背了长胡子尸身上轿去,吩咐直趋都督府衙门。 ◎第三章 且说陶甘独个儿沿堤岸回走,一面欣赏江上景色,转折市舶司署门口,见尾后无人乃信步向一条石子大街北行。他记得都督府就在这条石子大街的北端,靠近兰湖湖畔。 不一刻便见到一座高大的木牌楼,心想这必是南海神庙无疑了。二十多年前陶甘浪迹江湖时,曾流落到广州、潮州一带谋生。今日重游,许多市寮街景依然旧时模样,十分眼熟。陶甘进去神庙烧了柱香,又摇了一卦,竟断得有十分财采,不觉好笑。又绕出后门来。他记得这南海神庙后背原有一个宽阔的大坦,可以跑马。平时便四周挤满五花八门的货摊。临近庙会日,更是游人如鲫,繁华热闹十分。——正是当年陶甘穷途栖息之处。 陶甘出来后门一看,只见一堆堆瓦石、沙土、石灰,荒寂一片。四面都已圈定,似乎有官宦人家在此起基兴建宅第。 他感到有些沮丧,正要转身,忽听得一堆砖瓦后有人声喘息。他侧耳谛听,象是一女子的呻吟。便蹑手蹑脚上前,果见砖瓦堆后两个无赖泼皮正搂抱着一女子调戏。女子的口唇已被紧捂,只用双腿乱踢。 陶甘顺手摸着一块砖石,又去石灰堆上掬了一大把。冷不防绕到那两个歹徒后,抄起砖石便向一歹徒头上砸去。那歹徒大叫一声合扑倒地。另一歹徒刚转过头来,一把石灰末子已掷在面门心,不由捂着两眼,大哭大叫。 陶甘上前牵了那女子的手便匆匆逃跑。走了好半日,见行人渐多,方才停步。 “多谢贵相公搭救。”女子挽了挽鬓发,又理了裙衫,十分腼腆。 “小姐如何这傍晚时分独个出来走动?” 女子答曰:“奴家正拟去南海神庙内烧香,惯常走的,谁知今日却遇上两个短命的。” 陶甘道:“这里已是热闹的大街,你赶紧绕路回家去吧。千万别再独个儿上神庙了。” 女子答应,道了万福,正要启步,又羞怯道:“我的竹竿丢了,烦相公与我找一根来。” 陶甘望了望那女子的眼睛,顿时憬悟,原来那女子是个盲人。他四处一看,并无木棍竹枝的,遂道:“小姐不便,即由我陪你回府上吧。只不知府宅在哪条街上?” “拜谢相公。这里好像是庙前街。舍下不远了,就在狮子坊底的水果铺隔壁。” 女子拉定陶甘袍角,即往狮子坊而来。边走边问:“贵相公见义勇为,想来是衙门里做公的,有此举动。” 陶甘暗惊:“这盲姑娘端的有眼力。”却摇手道:“在下是个经纪人,在荔枝湾开着爿商号。” 女子笑道:“听你这口音,不是岭南人物。声势口吻倒像个京官哩。” 陶甘更觉诧异。正要言语搪塞,忽听见女子道:“到了,到了。这里已是狮子坊口了。” 陶甘一看,果然是狮子坊。女子又道:“这条巷子又深又窄不好走。还是我来引路吧,顺便到合下吃碗茶再走。” 狮子坊内果然昏黑幽暗,两边木板房子歪歪斜斜,尚不见上灯。地上积满了臭水,滑溜溜不好走。女子却轻车熟驾,行脚如飞,很快便到了巷底。那水果铺总算亮着灯火。 女子引陶甘走进隔壁一间木板房子。 “上楼。我的房间在楼顶上哩。贵相公走累了吧。” 走完盘旋曲折、吱吱轧轧的楼梯,终于到了女子的房间。见她摸出钥匙开了房门,利索地点亮了蜡烛。房间空荡荡,只几件陈旧简陋的家具。一角拉起一道竹帘,竹帘后即是女子的床铺。 女子自去竹帘后换裙衫。陶甘忽见房间高处横起一根竹竿。竹竿下悬吊着大大小小十来个丝笼。墙角下还架了几层搁板,层迭堆放着八九个瓦盆。其中一个绿釉瓷盆更是显眼,盆盖上镂刻着蟠龙戏珠。 女子从竹帘后出来,已换过一身石青布裙,腰间系了一根丝绦。熟练地从砧板上切了许多青瓜丁,—一去丝笼、瓦盆内喂食。 “倘若我没猜错,小姐这里养了许多蟋蟀?” “蟋蟀?多好听的名儿!我们叫它蛐蛐。你看这扁葫芦里养着的最是一条名种,行家称作‘金钟’,惯善厮斗。双须赤紫,六瓜分势,一对利牙,所向无敌。它那鸣声也圆润甜美,十分悦耳。” “小姐靠卖蟋蟀为生?”陶甘惊问。 女子点了点头:“这竹竿上吊着的都会唱歌,我舍不得卖。那边瓦盆里则是凶狠善斗的,能卖得好价钱。” “不知小姐如何捕捉到这许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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