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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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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垂柳引狄公出了书房,顺右首一条游廊转去西院花园。 “老爷,小心脚下苔滑,不敢用灯烛,怕吃人撞见。” 游廊尽头有两条嵌细石小甬道。一条通向西院花园,另一条通向一个厅堂。这时已是午夜,那厅堂内竟烛光光明,袅袅飘来浓烈的檀香。 “垂柳小姐,这半夜三更,那边厅堂里怎的还点亮着灯火,怕是有人?” “狄老爷不知,那里是我家的佛堂。祖上传下的规矩,昼夜照例都灯火不熄,门户也从不关闭。此刻四面无人,老爷若有心去看看,也无不可。” 狄公笑道:“原来韩员外也是菩萨人家,敬佛极是虔诚的,烦小姐引我去瞻观则个。” 两个进了佛堂。狄公见正中悬吊着一盏玻璃长明灯,十分显目。佛堂虽大,祭坛占去大半。祭坛系白玉石砌成,正面一方翡翠碑额,上刻真书一段经文。祭坛上供着一尊金身如来,罩着神厨,正拈花微笑,妙相庄严。莲花座前。三排香烛大放光明,祭坛上下一派香烟缭绕。离祭坛三尺光景,摆着三个蒲团。 垂柳道:“这间佛堂是高祖父韩琦父所建。高祖父一生恬淡名利,专一敬佛,闲时也只是奕棋弹琴,啸咏山水,故人称‘韩隐士’老爷你看那方翡翠碑额,也是高祖父亲手题刻的。” “狄公好奇,走近祭坛,小声念起那段经文: 门万玄指吾生佛我 念宝妙现言大齐佛 念独乃胜菩庇功于 享蕴通七提三汝是 大大十宝在有须称 吉照方布即如弘若 永入乃施恒是济与 年此得其河明众思 狄公心中喝采,赞许道:“这经文书刻得甚有功力,不知令高租如何觅得此一大块翡翠,真乃罕见之宝。” 垂柳道:“狄老爷,这方碑额并非整一块翡翠,系是一小块一小块拼合的。每一小块上刻一个字,纵横八八六十四字,浑然一体——高祖父殡天后,除了留下这偌大一座宅园与这方翡翠碑额外再没一样值钱的东西。” 狄公走出佛堂,忽然想到什么,遂问道:“垂柳小姐可认识刘飞波先生的女儿刘月娥?” 垂柳脸上升起阴霾:“认得。她常随刘先生来我家,我们也脾性投合——可怜竞死于非命。” “这刘月娥模样如何?” “月娥不仅身子壮健,且面目姣美,兼刚柔一身,着实惹人喜爱。光看那五官形象倒是极象杏花,只是杏花身子更娇滴滴些,皮肉更嫩生生些,不比月娥英俊。” “垂柳小姐也认得杏花?”狄公惊奇。 “杏花我虽见过多次,却从未搭过话。家严每有公私燕集,都请来作陪。杏花能歌善舞,秦笙楚萧,色色都会,我最是仰佩。可怜沦落风尘,卖笑生涯,又令人悯惜。终是薄命,竟死在南门湖里。” 狄公也叹了一口气:“杏花的死,令尊想来也十分悲伤。” “悲伤过一阵也就忘了,杏花究竟是个烟花女子,又不是自家骨肉。月娥横死,刘先生几乎变了个人样,真是神面刮金,惨不忍睹哩。” “垂柳小姐可认得梁贻德?听说是个放浪不羁的后生,与杏花过往甚密。” 垂柳脸微微一红:“怕是老爷道听途说吧。梁贻德读书十分刻苦,满腹经纶,正等候着明年秋闱大比哩。” 狄公点头。一边说着话,不觉已到后花园边门。垂柳道:“家严今日之事,狄老爷切勿声张,恐生波折。对了,狄老爷,你且收过这一幅黄绢。祖上传下规矩,每有人瞻观过佛堂,便送一幅这样的黄绢与他。上面印有翡翠碑额上那篇文宇——我们呼之日‘金牒玉版’。‘金’字谐音‘经’字也。” 狄公谢过,收了黄绢,匆勿潜出门外,消失在黑夜里。 ◎第十一章 翌日狄公睡到日头老高才起来,自个烧汤净面。洪亮、乔泰、马荣三人早在书斋等候半日了。 狄公匆匆进了早膳,便将昨夜乔装私访的详末细述过一遍,引得三人咯咯直乐。 马荣道:“老爷倘是偕我同去,必能将那毛禄赚来,毛福的死如今只有找他问话了。” (赚:读作‘钻(石)’,哄骗。) 狄公笑道:“今日正拟派你去龙门酒店勾当,找到那个鱼头掌柜。他是这里汉源的丐户团头,心性爽直,且能服众。又订立一条规矩,不许任何人动刀子。你去将这四两银子赏与他,明言是我给的酬赏。再问他毛禄的下处,务必将毛禄带来衙门。” 马荣接过银子便要告辞,狄公一把拉住.“且慢,还有一番话没与你讲哩。”说罢又将垂柳如何半夜将他引进韩府、韩咏南诉说离奇经历、垂柳有关佛堂的一番言语,一五一十说了。想听听他们三个的看法。 乔泰道:“这韩咏南必是设计诓骗老爷。他这一番遭遇,离奇古怪,谁人肯信?” 洪亮道:“韩咏南造出黑龙会死灰复燃,危言耸听,意在警告官府,草草间结杏花一案。不然,也要仿效这一手段胁迫老爷,用心恁的险恶,远胜舌底生莲、娓娓言劝者。” 马荣道;“他额头上的青紫伤,信是苦肉之计。老爷将他立即捉来,真的动点他的皮肉,必然吐实。” 狄公抚须长吟。听他三人异口一词,也中心坚实三分。 “前夜杏花误以为他吃醉酒伏案睡着了,才吐了那句言语于我,自以为小心十分。谁知已被他暗里窥听。意思也大略说中,只是言词稍不同。不过,杏花没提黑龙会,韩咏南则有意拿这大题目来难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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