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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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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见过一面:那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两个肩膀有高低,背脊象是有点驼,但能打得一手好鼓。” “何相公,今夜对岸叶府里出了点乱子,你站在这窗户前望去时,见到有什么异样么?叶府那沿河的一条枕流阁长廊,这里望去真是尽收眼底啊!”狄公开始旁敲侧击。 何朋摇了摇头,答道:“我今夜喝了点闷酒,很早就关窗,不曾仔细看过对面动静。 记得对面长廊里只是一片漆黑。” 狄公道:“珊瑚今夜去了叶府。那长廊里出了事!” 何朋一惊,忙问:“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叶奎林被人杀了。”狄公平静地说,两眼紧盯着何朋。 何朋顿时跳了起来,惶惑地叫道:“叶侯爷被人杀了?苍天在上!他也死了!” 突然他恐惧的目光盯着狄公,问道:“他的眼睛怎么样?” 狄公微微一怔,转而平静地答道:“他的左眼乌珠掉出了眼窝。” 何朋的脸变得灰白,牙齿格格作响,满头大汗淋漓。 狄公道:“何相公敢情是信了那童谣?你思量来是谁杀了叶奎林?” 何朋摇摇头,神情木然、 狄公从衣袖里取出那枚嵌红玉石的耳环给何朋看了,问道:“你知道这首饰是谁的?” “珊瑚小姐的。老爷,我一眼便认出这耳环是珊瑚的。珊瑚这小狐媚子每日见了我,歌舞便放出一层解数,象是专一为我何朋献的殷勤,百种妖娆,十分生怜。背里几回与我暗递秋波。有一日那打鼓的偷偷为她递了一张信纸与我,信上说,她恨透了叶侯爷,求我助她逃离虎口。我想在这一等事上我须得见义勇为,决不可袖手旁观,遗笑于裙钗。 如今他既已死去,我说来便也无妨。叶侯爷最有虐待女子的恶癖,他那根鞭子曾抽死过侍婢和妓女。珊瑚这小狐媚子虽步步小心,时时设防,但叶侯爷看她跳舞时那垂涎三尺的馋相,那卑鄙的目光,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令人不由胆寒,要为珊瑚捏一把汗。” “叶奎林知道你被珊瑚迷住了吗?”狄公问。 “哈哈!迷住了?不妨可以这么说。每回我见到她时真是如痴如醉,身子如走了魂魄一般。三日没见到她,便心神恍惚,偶然发呆,不思饮食。——不管老爷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叶奎林当然知道其中委曲,他早就看出珊瑚钟情于我。这厮先是将我吃几番闭门羹,不放纳我进去叶府。后来竟想出了个花招,人夜,他将那枕流阁长廊的竹帘全放下,又将长廊里灯烛点得暄赫通明。再令珊瑚立在那绣榻上跳舞——跳那些令人作呕的舞,故意让我见其影不见其形,消遣我、嘲弄我,这厮真的卑鄙邪恶,令人发指。 我好几回想一箭射去,射穿了那竹帘。奈何自己短了词理,也只认委屈了。” 何朋说着又长长吁了一口气,一面又用拳头捶着膝盖。 狄公又问:“珊瑚每回来跳舞时,叶奎林都允许什么人进去那长廊?” “只有卢大夫,他可以进出自便。卢大夫与他沈瀣一气。也是个龌龊腌脏的登徒子。 听说还为侯爷调合什么春药。”何朋愠愠地说。 狄公沉吟不语,一面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慢慢扇着,半晌忽然说道:“何相公,贵宅柳园是依照了瓷器上的一种名唤柳园图的图案设计建造的吧?” 何朋的眼睛闪出了奇怪的神色。 “柳园图?” “嗯!”狄公微笑着点点头。 “老爷猜错了。恰恰相反,正是敝园为瓷器绘匠提供了那图案的原型。” 狄公一怔,与陶甘很快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说道:“如此说来,何相公一定能讲述出这柳园图中人物故事的原委。我听说过种种传说,人们说这柳园里住着一个年老的富翁,他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儿……” “老爷切莫信了这等市井闾巷的杜撰编造,我家从不谈论这柳园,更不会证实柳园图那无稽的故事。唉,事实的真相并不光彩,说来也是我们家的一桩家丑。老爷如果感兴趣,我不妨也扬露与老爷听听。只望今夜助个茶兴,破破岑寂。出了柳园门,千万别张扬则个。” 狄公拍手称好。他见何朋的眼中闪出一种异样的光芒,这光芒可析出他对昔日荣耀的沉缅、忏悔和无可奈何的伤感。 “柳园的故事要追溯到先曾祖。那时天下甫定,大唐初立国柞。十八路英雄纷纷消歇。关中长安的大族世家臣服于新朝,被褫夺了爵位、食邑、奴仆、良田,——先曾祖身为将帅,勇冠三军。挂甲辞官后便日日在家自娱,消磨晚景。那时他虽失了朝中权位,手中好在还不乏钱财挥霍。先曾狙化了六千两银子买下了一个叫‘蓝宝石’的歌伎—— 老人的晚年全部精神情趣都倾注在这蓝宝石身上了。两个也是百般恩爱,日夜形影不离。 他为蓝宝石扩建了这幢别馆,蓝宝石原姓柳,且他见蓝宝石纤腰如柳条一般袅娜可爱,遂沿河遍植柳树,添筑了儿处楼台亭阁,并亲自题这园邸为‘柳园’。如今大门那匾额上的‘柳园’字样便是先曾诅的亲笔。 “老人对蓝宝石可算是捧出一片真心了,金银绸缎,山珍海味且不说了,但凡蓝宝石开口,有求必应。便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也恨不得搭梯上去摘来给她,只巴望蓝宝石笑颜常驻,心满意足。无奈蓝宝石终究是个烟花水性的女子,她渐渐厌倦了柳园里的生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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