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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礼子郑重地点点头。“是呀,这么做是最好的安排,我对侄甥辈也这么说。孩子的考试,最好在很早的阶段一次解决。越往后,要进好学校就越难。”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正晴点点头。接着因为有些小疑问,便问道:“雪穗小学上的是公立学校吧,那时候没有参加考试吗?”

  礼子沉思似地偏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显得有所迟疑。

  不久,她抬起头来。“如果当时她在我身边,我一定会这样建议,但是那时候我还没和她住在一起。大阪这个地方,和东京比起来,会想到让孩子进私立学校的父母亲很少。最重要的是,即使想上私立学校,当时那孩子的环境也不允许。”

  “啊,原来如此……”正晴有些后悔,自己恐怕问了一个微妙的问题。

  雪穗并不是唐泽礼子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在他接下这份工作时便听说了。但是,她是在甚么前因后果下成为养女,完全没有人告诉他。之前也从未提及。

  “雪穗的亲生父亲算是我的表弟,不过在她还小的时候便意外过世了,所以家境不是很好。他太太虽然出去工作,但一个女人要养家养孩子,实在不容易。”

  “她亲生母亲怎么了?”

  正晴一问,礼子的表情更忧郁了。“她也是意外身亡,我记得是雪穗刚升上小六的时候。好像是……五月吧。”

  “出车祸吗?”

  “不是的,是瓦斯中毒。”

  “瓦斯……”

  “听说是瓦斯炉上开着火煮东西,人却打盹睡着了。后来锅子里的汤汁溢出来浇熄了火苗,睡着了没发现,就这样中毒了。我想她一定是累坏了。”礼子悲伤地蹙起细细的眉毛。

  正晴心想,这是很有可能的。最近都市住家的瓦斯渐渐换成天然瓦斯,所以不再发生因瓦斯造成的一氧化碳中毒,但从前经常发生类似的意外。

  “尤其可怜的是,发现她身亡的就是雪穗。一想到雪穗当时受到多大的惊吓,我就心疼不已……”礼子沉痛地摇摇头。

  “她自己发现的吗?”

  “不,听说房间上了锁,她请不动产管理人来开锁,我想她是和管理人一起发现的。”

  “哦,和管理人一起啊。”

  正晴想,那个人真是受到无妄之灾。发现尸体的时候,一定被吓得面无人色吧。

  “雪穗就是因为那次意外变得无依无靠了啊。”

  “是啊,葬礼我也出席了,雪穗倚着棺木嚎啕大哭。看到她那个模样,连我们大人也跟着心碎了……”

  或许是内心浮现了当时的情景,礼子频频眨眼。

  “所以,呃,唐泽女士便决定收养她了?”

  “是的。”

  “这是因为唐泽女士和她家往来最密切吗?”

  “坦白说,我和雪穗的亲生母亲并没有怎么往来。住家虽然算是距离较近,却也不是能步行往来的距离。不过,我和雪穗倒是从文代女士去世前就经常见面了。她常到我这里来玩。”

  “哦……”

  雪穗为甚么会自己跑来和母亲没有亲密往来的亲戚家玩呢?正晴感到不解。也许是他的疑惑显现在脸上,礼子便做了以下的说明。“我和雪穗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父亲七周年忌的时候。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对我懂得茶道似乎非常感兴趣,兴致勃勃地问了好多问题。我对她说,既然这么有兴趣,就来我家玩吧,这应该是她母亲去世前一、两年的事。后来,她真的很快就来找我了。我有点吃惊,因为当时只是随口说说。不过,她似乎是真心想学茶道,我也因为一个人住,相当寂寞,就以半好玩的心态教她。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自己坐公交车来找我,喝着我泡的茶,告诉我学校里发生的事。不久,她的到访便成为我最期待的一件事。有时候她因为有事不能来,我就觉得好寂寞。”

  “那么,雪穗是从那时候开始学茶道的?”

  “是的。不过,不久她也开始对插花有兴趣。我插花的时候,她会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有时候也会插手玩玩,还要我教她怎么穿和服。”

  “简直就像新娘教室啊。”正晴笑着说。

  “就是那种感觉。不过,因为她还小,应该说是扮家家酒吧,那孩子啊,还会学我说话呢。我说那多教人害臊,要她别学了,她却说在家里听妈妈讲话,连自己也粗言粗语起来,所以要在我这里改过来。”

  他这才明白,雪穗在高中女生身上难得一见的高雅举止,原来是从那时候培养起来的。当然,前提是本人要有意愿。

  “说到这一点,雪穗说话没甚么关西口音呢。”

  “我和中道老师一样,以前一直住在关东,几乎不会讲关西腔,不过她说这样才好。”

  “我也不太会说关西腔。”

  “是啊,雪穗说和中道老师讲话很轻松。要是和操着浓厚大阪腔的人说话,还得小心不受影响,说起话来很累人。”

  “哦,可是她明明是在大阪出生长大的啊。”

  “她说她就是讨厌这一点。”

  “真的吗?”

  “是啊。”刚迈入老年的妇人撇着嘴点头后,又微偏着头。“只不过呢,有一点让我有点担心。那孩子一直和我这种老人家生活在一起,我怕她会少了年轻女孩应有的活泼。要是她不规矩,我也会头痛,但是她太乖了,我甚至觉得叛逆一点也不为过。中道老师,如果您方便的话,请带她出去玩。”

  “咦!我吗?可以吗?”

  “当然,中道老师我才放心。”

  “是吗。那么,下次我找她出去好了。”

  “请您务必这么做,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礼子的话似乎告一段落了,正晴再度伸手拿玻璃杯。这段对话并不枯燥,因为他正想多了解雪穗。

  然而,他认为这位养母似乎不完全了解她,唐泽雪穗这个女孩,既不像礼子认为的那么守旧,也不会太过乖巧。

  有件事令他印象深刻,七月的时候,像平常一样上完两个小时的课后,他喝着送上来的咖啡,边和雪穗闲聊。当时正晴的话题必定与大学生活脱不了关系,因为他知道这是她喜欢听的。

  当他们闲聊了五分钟后,有人打电话给她。礼子来叫她,说是“一个英语辩论大会办事处的人说要找你”。

  “喔,我知道了。”雪穗点点头,下楼去了。正晴把咖啡喝完,站了起来。

  他下楼的时候,雪穗正站在走廊上的电话架旁说话,表情看起来有点凝重。但当他向她打手势,表示要回家的时候,她笑容可掬地向他点头,轻轻地挥挥手。

  “雪穗真厉害,要参加英语的辩论赛啊。”正晴对送他到玄关的礼子说。

  “不晓得呢,我完全没听她提起。”礼子偏着头说。

  离开唐泽家后,正晴进了四天王寺前站旁的一家拉面店,吃迟来的晚餐,这已经成为他每星期二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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