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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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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廉价的东西,整个人也会变得廉价。”纪美子经常这么说,“不光会让自己看起来廉价,而是真的会越来越落魄,或者说,人性也会变得卑劣,所以,随身物品一定要用高级货。” 纪美子也很注重美容,所以,她比同龄的女人看起来年轻十岁。每次纪美子出现在学校的教学参观日时,班上的同学就会感到惊讶。有这么年轻的妈妈真好——浩介从小不知道听过这句话多少次了。 自己的头顶上是蓝天,随时都有太阳照射。他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从某个时期开始,他感受到生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刚迈入七〇年代的那一年,他感受到乌云笼罩了自己的生活。 万国博览会成为那一年最大的话题,举国上下都为之疯狂。 浩介在那年四月升上了二年级,他原本计划在春假的时候去参观万国博览会。比别人更早去,就可以向别人炫耀。父亲也曾经对他说,春假的时候一起去。 三月十四日,万国博览会在日本热闹地开幕了,浩介在电视上看到了开幕的情况,显像管中播出的开幕式华丽却空洞无物,但充分向世界展示日本完成了高度经济成长。他觉得父亲的话果然说对了,日本正渐渐成为世界的领导者。 但是,贞幸迟迟不提去万博的事。有一天晚上,浩介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贞幸皱着眉头冷冷地说: “万博吗?最近不行,我太忙了。” “最近不行,那要等到黄金周去吗?” 父亲没有回答,一脸不悦地看着经济报。 “万博有甚么好看的,”纪美子在一旁说道,“只是各个国家在夸示自己的实力,还有一些类似游乐园的设施,你已经读中学了,还想去那种地方吗?” 被母亲这么一说,他不知如何回答。浩介想去万国博览会并不是有甚么具体的目的,而是因为已经在同学面前夸下海口,不去的话,面子上挂不住。 “总之,今年要好好用功,明年就是三年级了,不开始准备考高中的事,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现在哪有时间去想万博这种事。”纪美子继续说了一番浩介无法反驳的话,浩介只能沉默不语。 但是,不光是这件事让他感到不对劲,许多事都让他直觉地领悟到,周围发生了变化。 比方说,他的运动服。由于他正在发育,衣服很快就变小了。以前母亲都会立刻帮他买新的运动服,但这次纪美子有了不同的反应。 “去年秋天才买,又变小了吗?你再凑合着穿一阵子,因为即使买新的,也很快又会变小了。” 母亲说话的语气,好像他身体长大是一种罪过。 家里不再举办烤肉派对。假日的时候,下属不再来家里玩,贞幸也不再出门打高尔夫,取而代之的是家中争吵不断。贞幸和纪美子经常吵架,虽然浩介不太了解详情,但隐约察觉到是为了钱的事。 你应该尽一点本分,贞幸抱怨道。是你自己没出息,纪美子反唇相讥。 贞幸的爱车福特雷鸟不知道甚么时候从车库消失了,他每天搭电车去公司;纪美子不再血拚,夫妻两人整天都闷闷不乐。 就在这时,浩介得知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披头四解散了。听说英国的报纸报导了这则新闻。 他和同好交换情报,当时没有网络,也没有社群平台MIXI,大家只能从媒体得知相关的消息。我看到报纸上这么写,广播里报了这则消息,外国的报纸好像这么写——根据这些不怎么可靠的消息进行分析,发现传闻似乎是真的。 怎么可能?为甚么会发生这种事? 关于解散原因的消息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保罗·麦卡尼的太太和小野洋子不和,也有人说,是乔治·哈里森厌倦了乐团的活动,完全不知道甚么是真,甚么是假。 “你知道吗?”一个同学对浩介说,“听说当初披头四一点都不想在日本公演,但因为可以赚不少钱,所以唱片公司的人强势主导了日本公演。那时候,披头四厌倦开演唱会,一点都不想唱,事实上,之后就没有再举办演唱会。” 浩介也曾经听说过这个传闻,但他不相信,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 “但我听说演唱会很热闹,披头四也表演得很开心。” “事实并非如此。听说一开始,披头四并不想好好演奏,因为他们觉得反正观众会大吼大叫,根本听不到他们唱歌和演奏的声音,以为只要随便演奏一下,随便唱一下也不会有人发现。没想到日本的观众很安静,演奏也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们在中途突然认真开始演奏。” 浩介摇着头说:“我不相信。” “即使你不相信,听说事实就是如此。我也不愿意相信这种事,但也没办法啊,披头四也是凡人,对他们来说,日本根本就是一个乡下小国家,只要随便演奏敷衍一下,就可以回英国了。” 浩介继续摇着头,回想起电视节目中介绍他们访日的画面,也回想起堂哥看着电视流泪的脸庞。如果同学的话属实,堂哥的眼泪算甚么? 从学校回家后,他关在自己的房间内,一直听着披头四的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他们不会再推出新的歌曲。 他整天闷闷不乐。进入暑假后,他的心情也无法好起来。他整天想着披头四的事,不久之后,得知推出了《Let it be》这部电影的消息,但浩介他们住的城镇没有上演。听说只要看这部电影,就可以知道他们解散的理由。光是想着那部电影在演甚么,他就无法入睡。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也面临了人生最大的选择。 某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听披头四的歌,纪美子没有敲门就走进他的房间。浩介正打算要抗议,却张着嘴说不出话。因为母亲的脸上带着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黯淡表情。 “你来一下,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谈。” 浩介默默点头,关掉了音响。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要和他谈甚么,但之前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也料想到父母即将和他谈的八成不是好事。 贞幸在客厅喝着白兰地。那瓶高级白兰地是他出国时买的免税品。 浩介坐了下来,贞幸缓缓开了口。他说的内容令浩介不知所措。 月底就要搬家,你收拾一下。而且,搬家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浩介莫名其妙,问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甚么要突然搬家?贞幸回答说: “我在做生意,做生意就像打仗,重要的是能够从敌人手上夺取多少财产,你应该了解吧?” 父亲平时经常把这些话挂在嘴上,所以浩介点点头,贞幸继续说道: “打仗的时候,有时候必须撤退。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因为一旦被夺走性命,甚么都完了。这一点你也应该了解吧?” 浩介没有点头。如果真的是打仗,父亲的话没错,但做生意并不会被人夺走性命。 但是,贞幸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我们要在这个月底撤退,要搬离这个家。不过,你不必担心,不会有问题的。你只要跟着我们走就好,虽然必须转学,但不会有问题的。现在刚好放暑假,第二个学期可以在新学校读。” 浩介大惊失色。要突然转学到一间陌生的学校吗? “这根本是小事一桩嘛,”贞幸一派轻松地说,“有些小孩因为父亲的工作关系转学好几次,这种事并不稀奇。” 听了父亲的话,浩介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不安。那是对人生的不安。 第二天,纪美子在厨房下厨时,浩介站在厨房门口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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