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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接着大约一小时后，成实和汤川都在海里了。地点是成实当初爱上浮潜的地方。这里离海水浴场和热门潜水景点都有点距离，也就是所谓的绝佳海域。稍微往海里游去不久，水深就突然变深，光景也截然不同了。出现一个海底颜色渐层变化丰富，各种生物悠游其间的缤纷世界。 　　成实暗忖，是这片大海救了我。要是没有这片大海，自己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想到这个就觉得很害怕。 　　十五年前，刚来这个小镇时，根本找不到生存目标。不但如此，还怀疑自己这种人有资格活下去吗？甚至觉得杀了人，把罪推给别人，没有权利追求幸福。 　　那种感受—— 　　把菜刀刺进女人身体的感受，至今依然残留在手里。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消失。为甚么会做出那种事呢？怎么想都想不透。回过神来，只知道身体动作过。 　　但之前的心情完全想不起来。担心会不会就这样毁了，害怕自己平稳的生活会变得乱七八糟。 　　那个女人——三宅伸子说过的话在脑海苏醒。她知道节子不在家时露出一脸惋惜，但仔细打量成实的脸蛋后，诡异地动起擦着大红口红的嘴唇说： 　　“果然长得很像。看来是错不了了。” 　　成实问她：“你在说甚么？”但事后想想，不该问这个问题。 　　三宅伸子从鼻子吐了一口气，露出恶心的笑容。 　　“你叫做成实吧？经常有人说你和你爸爸长得不像对吧？” 　　成实一惊，睁大眼睛。三宅伸子对这个反应很满意，贼贼地笑了。 　　“看来我说中了呀。别担心，知道真相的只有你一个人。” 　　成实霎时怒火攻心。 　　“这话甚么意思？请你不要乱讲话！”语气尖锐。 　　“我没有乱讲话，我讲的是很重要的事。话说回来，真的很像啊。尤其嘴巴那一带，和那个人一模一样。”说完还没神经地反复打量成实的脸。 　　“你不要这样！我要跟我爸说喔！” 　　结果她嘴巴张得很大，故意摆出一脸吃惊。 　　“请尽管跟你爸爸说。我也会把真相告诉你爸爸，这么一来会怎么样呢？你和你妈妈都会被赶出去吧？欸，算了。总之你跟节子说，我会再来。你这是甚么表情？瞪甚么瞪！你敢这么跩，也只有现在了。” 　　红唇的动作，在成实的眼睑里形成残像。当这个残像消失时，三宅伸子已经走出玄关。 　　成实脑中一片混乱。左思右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身体却已动了起来。去厨房拿起菜刀，追着那个女人而去。 　　尽管处于恍神忘我的状态，但有个想法黏附在意识底层。那就是“果然没错。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这是她很久以前就藏在心底的疑问。 　　这个疑问的产生，是在某个夜晚。那晚重治去参加同学会，难得喝得酩酊大醉回来，连路都走不直，想要喝水却倒在公司宿舍的厨房里。节子想扶他起来，但他就是不肯起来，不但如此还突然甩了节子一巴掌。因为父亲从未动手打过家人，成实见状受到很大的打击。节子也整个人傻住了。 　　“不要发牢骚！你没资格跟我发牢骚！”这是成实有生以来听过最恐怖的声音，竟是出自父亲口中。父亲接着拿出钱包，将钱包里的一张照片往地上扔。成实知道，这是三人合拍的全家福照。“大家都笑说，一点都不像。这也难怪，当然不像喽。” 　　重治就这样醉倒，睡着了。节子定定地凝视这样的丈夫。 　　到了隔天，重治又变回一如往常的慈祥父亲、稳重丈夫，还向节子与成实道歉，说昨天喝太多了，完全丧失记忆。 　　从那之后，重治没有发过飙。当然，说出这种话，昨夜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也没有再向成实和节子多问甚么。但成实并没有忘记那夜的事。 　　而三宅伸子这个女人，唤醒了那个令人忌讳的记忆。成实担心，这样下去这个家一定会毁了。 　　街灯照出了三宅伸子的背影。成实双手紧握菜刀，用力插进她的身体。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没有这是犯罪、杀人会被关进监狱的想法。 　　接下来的事就记不太清楚了。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房里的床上缩成一团，就这样颤抖到天亮，根本睡不着。 　　在节子的逼问下，虽然说出了大概，但也无法详细说明，因为自己的记忆也很模糊。 　　接着在节子的命令下，换上了衣服，和节子一起出门。但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做甚么？会发生甚么事？ 　　过了好几天后，成实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更令人惊讶的是，杀害三宅伸子的犯人竟然被逮捕了。是个不认识的男子。 　　节子告诉她，这个人是谁，为甚么替她顶罪之后，成实惊愕万分。净是些难以置信，不想相信的事。然而成实没有被逮捕，就是一切属实的证明。 　　“这件事是我们两人的秘密，绝对不能说出去。当然连爸爸也不能说。”节子眼神严厉地说。 　　成实无法违抗。一想到自己害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被关进监狱就痛苦万分，但另一方面也很恨那个人，认为他有老婆了还和别的女人上床，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此后成实过着与自我厌恶抗战的日子。害亲生的父亲去坐牢，欺骗养育的父亲。甚至经常会想，要是自己没出生就好了。偶尔重治回家时，更是愧疚到不敢看他的脸。 　　所以重治说要辞掉工作回乡继承旅馆时，成实完全没反对，反而想尽早离开此地。因为每次看到那个杀人现场就双腿发软。 　　搬来玻璃浦一个月以后，在朋友的邀约下，放学后去了附近的观海台。从这里眺望的海景，真的美到令人屏息，也让成实想起仙波寄放在节子那里的画。 　　霎时，成实找到了活下去的方向。 　　不能糟蹋这个别人拚命守护的人生。想要做点奉献，但要奉献甚么呢？此刻已经明白了。成实下定决心，要守护恩人心爱的海，直到那个人回来。 　　＊＊＊ 　　汤川踢蛙鞋的功夫真是了得，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虽然他说拥有潜水证照是骗人的，但说不定这句话也是骗人的，因为实在太厉害了。 　　随着成实造访了几个她喜欢的景点后，回到原来的地方，爬上岩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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