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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你是南非人?”

  高个子男人点点头。

  “我叫詹尼·杜普里。”说着他伸出了手。

  “我叫柯巴斯·范·克里夫。”飞行员说,和他握了握手。

  “你上哪儿?”

  “到利伯维尔。他们一上飞机我就走了。你呢?”

  詹尼·杜普里露齿一笑。

  “我有点儿难处,我和我的伙伴们有点儿难处。要是联邦分子们发现了我们,我们就非被砍死不可。你能帮助我们离开这儿吗?”

  “你们有多少人?”范·克里夫问。

  “总共五个。”

  范·克里夫虽然是个空军的雇佣兵,可对方也是个雇佣兵,因此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亡命之徒有时是声气相通的。

  “好吧,上飞机。不过要快。那架‘康尼’一离开我们就起飞。”

  詹尼点头道谢,缓缓走回“流浪者”牌汽车,另外四个白人在车身周围站成了一圈。

  “好啦,不过咱们现在就得上飞机。”那个南非人说。

  “好,把武器扔在后面,咱们去。”头儿说道。于是,步枪和子弹夹都被乒乒乓乓地扔进了汽车后座里。头儿向坐在方向盘前的佩戴着少尉军衔领章的黑人军官弯过身去。

  “再见啦,帕特里克,”他说,“恐怕现在就算结束了。把车开走,丢下它。埋好枪枝,在埋的地方做上记号。脱下你的军服,到丛林里去,懂吗?”

  这个少尉一年以前还是个才应征入伍的小兵,他是凭着作战能力,而不是平步青云坐吃俸禄被提升的。他忧郁地点点头,接受了指示。

  “再见,先生。”

  四个雇佣兵一起说了声再见,就向DC-4走去。

  那个头儿正要尾随他们一起走,两个修女焦急不安地从停机坪后面幽暗的丛林出来,向他走去。

  “少校!”

  雇佣兵回过头来,认出了走在前头的修女。他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几个月前,那会儿这地区的仗打得很激烈,她主管一家医院,而他当时被迫把整个医院都撤走了。

  “是玛丽·约瑟夫姐姐?你在这儿干嘛?”

  年长的爱尔兰修女拽住他那污秽的上装袖子,急切地说开了。他点了点头。

  “我尽力而为,我能做的还不止这些。”等她说完了他说。

  他穿过停机坪向站在DC-4机翼下的南非飞行员走去,旁观者看得见这两个雇佣兵商量了几分钟。说完后,那个穿军服的人又返身向等候着的两个修女走去。

  “他说行,不过你们要快,姐姐。他想尽快把飞机开走。”

  “上帝保佑你。”穿白色修女衣的说,并且对她的同伴连忙吩咐几句。那同伴向机尾跑去,开始登上通往舱门的短梯。年长的修女匆匆地跑回停机坪后一片棕榈树林的黑暗中,从那儿很快出现一排男人,每一个的手臂里都抱着一包东西。走到了DC-4,他们就把那些包递给守候在最高一级舷梯上的那个修女。她身后的副驾驶看见她把第一批的三个包一个靠一个地沿机身开始平放成排,便急急地去帮忙,接过从机尾下伸过来的那些手里的包,传到舱内去。

  “上帝保佑你。”爱尔兰女人悄声说。从一个包里流出的几盎司绿色的排泄物粘到了副驾驶的袖子上。

  “他妈的。”他骂道,可还是不停地干着。

  雇佣兵的头儿一个人留在那儿,向“超级星座”瞥了一眼。一队难民,主要是战败者头儿们的亲属,正爬上机后的舷梯。借着从舱门里散射出来的朦胧的光,他看见了他想见的人。当他向飞机走近时,那个人正要上梯子,而别的被指定留下来躲进丛林的人正等着抽走梯子。其中一个对那个正要上飞机的人喊道:“先生,香侬少校来了。”

  当香侬走近时,那个将军转过身来,甚至此时此刻他仍佯装笑脸。

  “香侬,你也想上来吗?”

  香侬走到他跟前,敬了个礼。那个将军也举手答和。

  “不是的,谢谢,先生,到利伯维尔我们有别的交通工具。我只是想说声再见。”

  “是呀,仗打得够长的。如今算是打完啦。恐怕是打完了,无论如何几年内是不打了。我很难相信我的人民会永远被奴役下去。顺便问一句,你和你的同事根据合同拿到钱了吗?”

  “拿到了,谢谢您,先生。我们都是才拿到的。”那个雇佣兵回答。这个非洲将军忧郁地点点头。

  “好吧,那么再见了。你已经尽力而为了,谢谢你。”

  他伸出手去,两人握了握手。

  “先生,还有一件事,”香侬说,“我和我的伙伴坐在吉普车里商议过了,如果什么时候有……哦,如果您需要我们,只要打个招呼,我们都会来的。您只要招呼一下。我的伙伴们希望您明白这一点。”

  将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今天夜里可实在叫人吃惊,”他不慌不忙地说,“也许你还不知道哩,今天夜里我的高级顾问和所有有钱的人都穿过火线巴结敌人去了。一个月内其余的人大多也会学着这么干。谢谢你出了力,香侬先生,我会记住的。再见了,祝你幸运。”

  他转过身去,走上梯子,向“超级星座”灯光昏暗的机舱内走去,这时,恰好四个引擎里的第一个发动起来了。香侬往后退了一步,向那个曾雇他服务一年半的人最后敬了个礼。

  “祝您幸运,”他说,一半是对着自己说的,“您需要运气。”

  然后他返身向等候着的DC-4走去。

  舱门关上了,引擎转动起来,范·克里夫坐在这架停在机坪上的飞机里等着。这时,他透过黑暗望见机头冲下的“超级星座”轰隆隆地滑上跑道,从他眼前经过,终于飞了起来。两架飞机上都没有一点儿灯光,可是这个南非白人从道格拉斯式的飞机驾驶舱里能分辨出“超级星座”的三个直尾翅。那架飞机突然消失在棕榈树林上空,向南飞去,进入迎来的云层。这时,他才把载着一片哭泣呜咽声的DC-4慢慢滑向前方的起飞点。

  当范·克里夫命令副驾驶打开机舱灯时,这架飞机已经飞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在这一个小时里,飞机从一个云堆躲进另一个云堆,时而飞出藏身的云堆,时而又迅速穿过低垂的高层云,找到另一个更稠密的云堆躲起来。它总是寻找云堆藏身,不让盘旋着的米格飞机在月光皎洁的夜里发现自己。而当范·克里夫知道自己的飞机已经在海湾上空飞出很远,机尾后的海岸离着它已有不少路了,他这才准许打开机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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