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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根据第二种估计,他着手寻找那个英国商人可能选择的其它任何人选。正是在他到处打探风声、委托别人替他查找时,他得悉“猫儿”香侬曾在巴黎逗留过,用真名实姓住在蒙马特尔的一家小旅馆里。这使他深为震惊。因为自从与香侬在布尔歇机场分手后,他便失去了香侬的行踪,他还认为香侬早已离开巴黎了呢。

  正是由于这个消息,使得他在一周前通知手下的一个心腹去详细调查一下香侬的情况。那人名叫亨利·阿兰,早先也是个雇佣兵。

  阿兰在二十四小时内便来汇报说,香侬自从离开蒙马特尔的那家旅馆后,再也没有露过面。他同时还告诉了鲁其它两件事:一是香侬是在鲁与那位伦敦商人在他的公寓房间里会晤后的第二天上午消失的;二是前一天下午香侬在旅馆里也接待了一位来访者。在一小笔钞票的利诱下,那个旅馆职员仔细地描绘了一番香侬的来访者的模样。鲁本人深信去那家旅馆拜访香侬的人与他接待的那个家伙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这么说来,伦敦来的哈里斯先生虽然只需要一个人,但却在巴黎会晤了两个雇佣兵首领。其结果是,香侬就此杳无音信;而他——夏尔·鲁,却被人搁在一边。在所有的人之中,唯有香侬得到这项合同,更使得他怒火万丈。因为这位住在巴黎第十一区一套公寓房间里的先生,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莫过于香侬了。

  鲁布置亨利·阿兰监视那家旅馆为时整整四天,可香侬再也没回来。接着,他试图采取迂回战术。他回忆起新闻报导中曾提及香侬与科西嘉人朗加拉蒂在刚果作战时最后曾并肩战斗过,那么假使香侬再次出面活动,他是绝不会忘记朗加拉蒂的。于是他让亨利·阿兰前往马赛打听这个科西嘉人,再顺藤摸瓜找到香侬。阿兰刚刚返回巴黎,报告说朗加拉蒂已在当天下午离开马赛,飞往伦敦了。

  鲁转向他的心腹说:“好吧,亨利,暂时就这样,等我需要时再和你连系。还有一点,如果香侬再回蒙马特尔那家旅馆住下,那个职员会不会通知你?”

  “肯定的。”说着,阿兰站起身来。

  “那么,一有风声立刻给我来电话。”

  阿兰走后,鲁把全部情况仔细地考虑了一遍。在他看来,朗加拉蒂偏在此时离开马赛前往伦敦,意味着这个科西嘉人是投奔香侬去了。这就从反面证明了香侬正在招兵买马,意味着他已得到了一项合同。鲁完全相信,那就是沃尔特·哈里斯的合同,就是那项他曾自认为非他莫属的合同。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不仅如此,香侬这小子居然还从法国领土上招募走了一个法国人,鲁向来把这里看成是他自己的势力范围。

  他之所以急于要得到哈里斯的这项合同,其中还有一个原因:自从布卡武战斗以来,他一事无成。除非他现在就能为法国的雇佣兵们找点事做,否则他对他们的控制将崩溃。假使香侬无法将工作继续下去,比如说,倘若香侬就此永远销声匿迹,哈里斯先生定会理所当然地回到鲁这儿来,像他第一次就应该做的那样把合同交给他。

  他没有耽搁,立刻拨了巴黎市内的一个电话号码。

  ***

  回过头再看伦敦,此时晚餐已接近尾声了,四个人已灌下不少酒。和绝大多数雇佣兵一样,他们也觉得酒性越烈越过瘾。小马克起身举起酒杯,喊起了当年在刚果到处可闻的祝酒词:“死神万岁,战神万岁,英勇的雇佣兵万万岁!”

  四人之中,独有“猫儿”香侬此时还未醉。他靠在椅背上浮想联翩,心中暗自揣测,当他放出这群战争的猛犬直扑金巴的总统府时,总统府里的那帮家伙不知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他悄悄地端起酒杯,独自为这群战争的猛犬干了一杯。

  ***

  夏尔·鲁今年四十八岁,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虽说这一情况与他的年龄毫无关系。迄今为止,尽管从未有人证实他患有神经错乱,但绝大多数精神病医生至少会偏向于认为他精神不正常。做出这种诊断的基本依据在于,他是个相当程度的妄自尊大狂。大概由于世上有不少生活在精神病院和疯人收容所之外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患有此症,因而人人都尽力把它说得委婉些,称之为“自我中心狂”,至少阔佬和社会名流们患有此病时是如此。

  那些精神病医生也许还会发现,这个法国雇佣兵多少还患有偏执狂。严格的学者甚至会断定此人是个变态精神病患者。可惜,鲁从未有幸受过任何名医的检查,加之他这种神经质又完全被表面上的某种精明和狡诈深深地隐藏起来,所以,从未有人对此提出疑问。唯一使他露出马脚的,是一种深深渗透他全身的错幻感和唯我独尊的意识。他总是固执地认为唯他正确,别人皆错,而且对那些他觉得是挑他岔子的人更是恨得要死。

  一般说来,他对之怀恨在心的人,往往除了以事实使他丢丑现形外,几乎并无得罪他的地方。但是,在香侬的事上还另有原因。

  鲁曾在法国陆军中当过上士,年近四十岁时因卷入某项贪污事件而被开除军籍。

  一九六一年,他由于闹着没事,便自费来到刚果加丹加省,在当时的加丹加分离运动领袖莫伊斯·冲伯面前自吹自擂,说他是个久经沙场的军事顾问。那一年,年轻的刚果联邦境内战火四起,一片混乱,矿产富饶的加丹加省反抗中央政府、争取独立的战争进入了高潮,一些后来的雇佣兵首领,都是在这错综复杂的混乱局面中开始他们冒险生涯的。霍尔、德纳特、施拉姆等人都在其中。说来使鲁伤心,尽管他雄心勃勃,但仅在加丹加军队中混上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衔。后来,当强大的联合国维持和平部队用政治手腕最终解决掉这群化整为零、无法在战场上消灭的加丹加匪徒时,鲁和其它雇佣兵们一起溜出了这个国度。

  那是发生在一九六二年的事。两年之后,当刚果各省像九柱戏中的木柱那样接二连三地倒入共产党集团支持的西姆巴人手中时,西方国家把正在流亡中的冲伯重新招回来。这一次,他不仅接管了加丹加,而且俨然成了刚果全国的领袖。冲伯刚一登台,马上请回了霍尔,夏尔·鲁与其它雇佣兵一道,作为霍尔的部下也乘飞机返回了刚果。作为法国人,鲁本应加入由说法语的雇佣兵组成的第六突击队,然而因为那时他是从南非直接来到刚果的,结果他进了说英语的第五突击队,并在其中混上了个连长。半年之后,也就是在他指挥的这个连队中,来了一个年轻的盎格鲁-爱尔兰人当排长,此人名叫香侬。

  鲁与霍尔之间关系的破裂,发生在香侬来后三个月。深信自己是个军事天才的鲁,此时受命率部攻打一个西姆巴人设置的路障。他一手制订了进攻方案,结果全连大败而归。他手下有四个白人雇佣兵在战斗中丧生,二十来个加丹加兵做了枪下鬼。至于失败的原因,部分是由于作战方案制订不周,部分是由于鲁在进攻发起前喝得酩酊大醉——他在借酒壮胆。别看他平时总是装腔作势,其实却是个一上战场就吓掉魂的胆小鬼。

  霍尔上校命令鲁交上战况汇报,结果发现汇报中有些地方与已知的情况不符。于是他喊来这个连仅剩下的一位排长——卡洛·香侬,从他口中追问出了事情的全部经过。随后,霍尔根据掌握到的事实下令把鲁撵出了第五突击队。

  鲁接着溜到北方,参加了驻扎在保利斯的德纳特手下的第六突击队。他对德纳特解释说,他离开第五突击队是由于他作为一个法国指挥官招来了手下英国军官们的种族歧视。德纳特毫不怀疑这是谎言,很快就任命他为第十四突击队司令塔韦尼埃的副手。这支突击队人员较少,驻扎在瓦察,虽说名义上附属于第六突击队,实际上却几乎完全是独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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