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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那么,你和他今夜的谈话,我是没有参与的可能了。”

  “是的,但你照样可以听旁。我已给你预备好一个旁听的地位。”他用手向后面的一间餐室指了一指。

  我记得那餐室的板壁上有一个双角辅币大小的木节孔。那木节是活动的,只须移去了那木节,便可看可听,办公室中的人决不会知道。

  我微笑道:“但我在里面秘密地偷听,不是破坏了你对于那来客的信约吗?”

  “幸亏这不是犯罪的举动,我的良心上不至于内疚。不过我若不破坏信约,又怕你在背后诅咒我啊。”

  “好了,别再说笑话。你说的新发展又是怎么一回事?”

  霍桑侧着头听了听外面,才缓缓答道:“据杨春波告诉我,甘汀荪又接得了第三道符。”

  我道:“唉,原来又接到了一道符!”我的热望不禁打了一个折扣。

  “你不要失望。这一道符和前两次的不同。我猜想这是有严重性的。

  “严重性?这符上写些什么?”

  “只有三个字,又加着一把宝剑的图形。”

  “哪三个字?”

  “七日死!”

  我一听这三个字,不能不承认这一次确乎不能和前两次同日而语。这不像是诅咒,竟像是一种预谋杀人的警告了!

  我问道:“符在哪里?”

  霍桑答道:“我不是告诉你这是杨春波从电话中告诉我的吗?这张符还在甘汀荪手里,等一会你总可以瞧见的。”他又侧着头向门外听听,又低声道,“门外有黄包车子了,赶快进去。”他忽又拉住我,附着我的耳朵说,“你不要咳嗽才好。”

  我急急走到餐室中时,听得施桂已走出去开门。我把餐室的门轻轻关上,又将铁柱栓住。餐室中沉黑无光,但并无问题,因为我对于这餐室中的部位布置,几乎一尺一寸都是很熟悉的。我摸到了那个有节洞的板壁面前,果真安放着一只温柔的沙发,旁边另有一只茶几。我伸手在茶几上摸了一摸,除了一壶热茶以外,还有一只茶杯,一罐烟,一只烟灰盆,纸烟罐的盖上还有一个打火机。霍桑布置得这样周到,使我感到一种安适和愉快。

  这时我听得霍桑已在办公室的门口招呼。

  “甘汀荪先生吗?请进来。”

  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音走进了办公室,接着又有办公室的门关合的声音。我摸着板壁上的那个木节。木节上本装着一枚小小的螺旋钉,轻轻一拔,办公室中的灯光立刻从节孔里透射进来。我坐到沙发椅上,我的眼睛恰巧凑在木节孔上。

  办公室中除了霍桑以外,果真只有甘汀荪一个人,那杨春波并没有陪着同来。甘汀荪的座位恰巧和我的木节孔成一直线,故而他的声音相貌,完全在我的视觉和听觉的控制之下。他是一个高大身材的人,虽不很肥,肌肉似乎坚实有力。他的皮肤白哲,脸形是长方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瞧着霍桑发呆,无疑地露着惊疑不定的神气。他身上也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不过已不十分新,远不及杨春波的讲究。据霍桑昨天告诉我,他还只三十二岁,但他的头顶上的头发只剩了薄薄的一层,虽仍膏抹得非常光亮,究竟掩不住那种苍老的神气,看上去至少已近三十五八。

  当我从板壁孔中端详的时候,那来客干咳了几声,霍桑已照例用香烟敬客,施桂也端上了茶。不一会,主客们的谈话就顺利地开始。

  霍桑先说道:“甘先生,贵友春波兄已经和我接洽过,我已答应了你的请求。这室中并没有第三个人,并且我已吩咐我的仆人,在这时间将任何来客一概挡驾。你不论有什么话,尽管放胆说好啦。”

  甘汀荪操着本地口音说道:“霍先生,我非常惭愧,这件事怕要牵涉我的家里的事情——嗯——家里的丑事!他低头顿了一顿,接着说:“先生,俗话说的‘家丑不可外场’。故而我本打算忍着痛不说。可是现在这件事有些儿危险了,我觉得不能不说。春波曾竭力地担保我,他说霍先生是能绝对守秘密的,此刻我才冒昧来请教。”

  霍桑应道:“这一点你尽放心。我所经历的种种为难的事情,如果有守密的必要,我都是绝对保守的。现在你不是又接到一张奇怪的符咒吗?”

  甘汀荪一边点着头,一边从衣袋中摸出一封信来,郑重地授给霍桑。霍桑接过先凑到灯光下面,把信封的反面和正面瞧了一瞧。

  他点头道:“当真是一个人的笔迹。这封信你昨天接到的吗?投寄的印章是在前天二十三日,时间也像上两封一般,在傍晚六时,但投寄的邮区又和上两封不同,这是第十七分局。十七分局在哪方面呢?我倒记不清了。总之,这三封信的投寄地点不但不同,而且彼此隔离得很远。他又把信封内的信纸抽出。“唉,‘七日死’。信纸和笔迹也和上两封完全相同,而且信笺的上端也同样是裁去的。”他说着顺手把信纸和信封放在书桌面上。

  甘汀荪带着恐怖的神气,说道:“霍先生,我老实说,我因着上两次的经验,昨天晚上接到了这一张符,心裹着实有些害怕,一夜没有睡着。今天上午我没有出门,下午春波兄到我家里去,约我一块儿出来吃晚饭。我和他商量了一下,他竭力撺掇我亲自到这里来请教。霍先生,你想我究竟有没有性命危险?”

  霍桑安慰道:“那决不会的,只要你不自己惊慌。你想,假使一张纸上写了三个字,就能够伤人的性命,那么,世界上的杀人事情,为什么再用得着刀枪毒药?”

  “但上两次的符咒,的确都是应验的。”

  “这是因为你自己心虚而弄假成真的。现在你必须放弃这一种迷信,那才有办法。”

  甘汀荪果真安稳了些,吸了两口纸烟,身子也挺一挺直,靠着了椅背。他干咳了一声,带着希望的语气,问道:“霍先生,你有什么办法?”

  霍桑道:“我们应查明白这寄信的人,控告他阴谋恫吓的罪,至少使他不再有这种阴谋的举动。”

  甘汀荪连连点头道:“对!对!你想用什么方法查明他?”

  霍桑喷出了一口烟,缓缓答道:“我在回答你这个问句以前,必须先向你问几句话。你应据实回答,那才有方法可想。”

  甘汀荪诚恳地应道:“霍先生,你要问什么话?我是准备说实话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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